旗风不懂何事让韩碧筳高兴,相反,他害怕宋新舟有去无回。
“二姑娘,我担心此事有诈。”
“旗风,今儿早上,宋新舟跟你聊了些什么?”
“一些江湖流言。”
“讲给我听听。”
“他问我江湖上有没有武林高手带一点湖广口音,我说那多了去了。”
“他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问他来着,他说在苏州听岑先生提过一嘴。”
韩碧筳笑笑,转了话头:“你买杏时,天机堂的探子怎么说?”
“昨夜黄迟云离开八仙楼后与卜游见了面,半个时辰后进了宝华赌坊,没有再出来。”
“看来卜游没有撒谎。黄迟云引我来镇江本就是声东击西的虚招,卜游去常熟才是实。现今卜游已经来了,她明白计划失败。何况在江南,即便有霜天剑在她也讨不到好,不会与我为难的。”
十有九输天下事。黄迟云是出了名的赌鬼,意气上头,赌瘾犯了,一夜输掉三百两不是不可能。
“堂堂黄家大小姐身陷赌坊……”宋新舟盘算了一番,“她心情郁闷是因为霜天剑没有拿到春雷?”
黄迟云不像附庸风雅之人,就算春雷是名贵的唐代古琴,她要来无用,何至于费尽心思。
韩碧筳长叹一声:“春雷可不值三百两,她真正想要的不是春雷。”
“二姑娘,天黑前你真的能凑到三百两?”
三百两是个大数目,南山堂一时之间很难拿出这么多银子来。
“难,我只能去借了。”
“向谁借?”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旗风愣了一下,转念一想,她话里指的绝对不是自己。抬头仰望,头顶殿宇厅堂幢幢相衔,亭台楼阁层层相接。他恍然大悟,金山寺香客众多,每日收到的香火钱一定不少。
“二姑娘识得金山寺的方丈?”
“不识。”
“啊?”
韩碧筳苦笑:“就看父亲的面子够不够大了。”
所幸韩九爷的面子够大,韩碧筳从金山寺方丈借了一百两,南山堂凑了二百两。申时一刻,旗风带着三百两银子从宝华赌坊领走了黄迟云。
金山并不高,寺庙依山而建,殿堂楼阁均在山上。大雄宝殿位于山脚,黄迟云走进殿内时,韩碧筳跪在蒲团上,双掌合拢,闭目凝神。有两位僧人正诵经念佛,木槌轻敲木鱼,一声一响皆是梵音。
在阴暗吵闹的赌坊里困了一晚上,黄迟云眼神依然清明,只是眼底泛青,略显憔悴。
韩碧筳拜完佛起身,黄迟云什么话都没说,福身行礼。
韩碧筳托住她的胳膊,进而拉住对方的手,两人一同登上山顶的慈寿塔。
俯瞰脚下,江涛滚滚,艚船穿梭其中,就像一条条悠游的鲤鱼。
塔上风大,吹得二人发丝凌乱。
黄迟云遥望吴船蜀舸,只听身旁人劝慰道:“妹妹莫要伤怀。”
她笑了:“姐姐知道我因何感伤?”
韩碧筳点了点头:“妹妹想要什么,昨天已经告诉我了。”
“是吗?”
“我猜是黄家乌金剑匣六剑中最后一剑——妖歌。”
黄迟云终是展颜一笑。
青城黄大小姐要的东西不是什么古琴,而是她先祖铸造的名剑。
她的叔曾祖父黄凯山铸乌金剑匣,可惜后来剑匣遗失。黄家多年来一直在搜寻六剑的下落,陆续收回了有桃和黄鸟。千雪、南山、凯风三剑流传有序,唯有妖歌不知所踪。
“就在两个月前,妖歌终于有了踪迹。”
二十年前,汝宁府有位病重的剑客偶得妖歌,临终前把剑送给了一位友人。友人是位琴师,后将宝剑藏在了自己最心爱的琴里。而那把琴名气更大,正是唐琴春雷。
两个月前,信阳息县一农户翻新旧屋时发现地下藏了把古琴,形制十分像春雷。蛟云斋的宁雁之不知从何处听说妖歌就藏在春雷里,他买走古琴实为寻剑。
韩碧筳道:“琴师藏剑的手法一定极其巧妙,宁雁之取不出妖歌,于是找到了雷休。夔州雷家精于暗器,对兵器也略懂。可是连雷休都看不出所以然来,宁雁之想起常熟有位斫琴人严海,所以让雷休去常熟找他。”
所以雷休才会假意和宫湄、唐娴下江南玩乐,此后又出现在常熟。集贤楼收到消息,黄迟云到了镇江,于是派旗风先行查探。后又在常熟探得雷休的行踪,楼里无人只好请孟科走一趟。
黄迟云叹道:“我让卜游前往严家村,可惜迟了一步。姐姐可知此刻妖歌在谁手中?”
“应该就是雷休。”
三日前在严家村,严海从琴底取出一把宝剑,雷休怕他走漏风声,痛下杀手。卜游赶到时严海已死,他追出去结果被宋新舟耽误了。
最后到来的孟科只见到了严海的尸首和残破的春雷,他知道一定有人取走了一些东西,不是雷休就是黄迟云。严海死于刀伤,更可能是雷休动的手。集贤楼并不想要妖歌,他没有去追,转而前往镇江与韩碧筳汇合。
“妹妹如果想知道雷休的行踪,集贤楼可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