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北辰冷笑一声:“小丫头,你一身蜀锦,说话有乡音,显然是巴蜀来的。暗器手法表明你是夔州唐家的人。最关键的,你手上那对鸳鸯钺是你十五岁笄礼所得,对吧?”
少女一时语塞,嚣张的气焰已经然熄了半截:“你咋晓得?”
“唐觅没有告诉你,那是集贤楼的韩九爷找青城黄家做的吗?”
少女一甩头,冷冷道:“本姑娘唐娴是也,把你家少爷叫出来!”
小楼讪讪道:“哟,不巧,三少爷今儿出门了,不在楼里。”
韩九爷吃了一惊,与郭北辰面面相觑。他一跃而下,翩然落在唐娴面前。
“贤侄女,在下韩九……”
唐娴打断他:“我与您初次见面,不用这么客气。”
“好,唐姑娘,你找犬子有何贵干?”
韩九爷身形伟岸,面容和善却自有一股威严。唐娴情不自禁摆正姿态,嘴上也客气了几分。
“请九爷把我唐家的挂云钗还来,顺便告诉他,我绝不会同意与他成婚。”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游廊下,暗中看了半天热闹的二姑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下连韩九爷都是一头雾水——唐娴乃唐觅长女,也就是夔州唐门的大小姐,自己从未与唐觅谈论过儿女的婚事,遑论什么挂云钗了!青岚品行端正,心有所属,按理来讲不会无端招惹人家姑娘。
“敢问青岚哪里得罪姑娘了?”
“他没有得罪我。江南的男人都婆婆妈妈的,我瞧不上眼。”
小楼闻言横眉竖目,正欲发作。韩九爷面不改色,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
“照姑娘的说法,就是已有瞧得上眼的心上人了?”韩九爷笑道,“那我可得修书一封,恭喜唐兄了。”
小姑娘一下红了眼,急得跳脚:“您……您身为长辈,话可不能乱说!”
“唐姑娘远道而来,还是早些休息吧。碧筳,好生招待。”
二姑娘自廊下走出,双眼含水,朱唇含笑。
“爹爹放心,女儿一定把唐姑娘照顾得妥妥贴贴。”
有二姑娘“照顾”,唐娴是插翅难飞,集贤楼不怕无法向唐觅交代。
韩九爷仍在琢磨唐娴说的话。他忽然有了一种揣测,莫非正月里是郭北辰与唐觅商量要结亲?韩九爷转头望了眼楼上,那里早已没了人影。
天还未亮,旗风回禀韩九爷,唐觅人在常熟县,最快今日午时就能到太仓,约九爷未时与玲珑茶馆相见。
五月三十一大早,天色阴沉,淅淅沥沥的雨水浇熄了夏日的炎热。
雨到巳时便停了,天上仍是乌云密布。晌午刚过,伴随轰隆隆的雷声,瓢泼大雨倾盒而下,黑沉沉的天仿佛就快坍塌。
外面大风大雨,玲珑茶馆里热闹依旧。大雨劈里啪啦打在屋檐上溅起水雾,茶馆里谈话、唱曲与叫好声交织在一起,盖住了外面的风雨声。
小二忙着端茶倒水,忙着收赏银——今日有位客人出手极为阔绰。最近掌柜请了位扬州来的先生唱小曲,是为广陵清曲。不过先生并不常来,能不能赶上得看缘分。客人觉得新鲜,有不少人甚至每日都来等候。茶馆因而门庭若市,小二忙得脚不沾地,少东家都来帮忙了。
孟科放下一壶茶,笑着欠身,刚要离开就被人拉住了手。
“贤侄啊,陪伯父说说话可好啊?”
孟科愣了下,旋即笑道:“唐伯伯,不是孟科不愿,您看店里忙,我实在抽不出身来。”
此人正是唐觅,年近五十,跟孟夫人也是老朋友了,熟稔得紧。
“叫下人去做,老夫难得见来一次,不给面子?元宵节我来太仓时就没见上面,你娘说你出远门了。”
孟科不说话,委委屈屈地望了唐觅对面的人一眼。
与唐觅同桌而坐的正是集贤楼的韩九爷和金裘。
韩九爷莞尔:“唐兄,孟科已经是我的女婿了,你莫要打他的主意。”
唐觅仿佛被戳穿了心思,一下放开了孟科的手,赶忙道:“九爷说笑了,老夫连喜帖都收到了,还能不知此事?”
甫一见面,唐觅就对他作揖道歉,直说自己教女无方。韩九爷笑言不碍事,唐娴此刻正在集贤楼做客。
韩九爷询问过郭北辰,他确实与唐觅聊过结亲一事,但并没未收取任何信物。为何唐娴口口声声要集贤楼归还信物挂云钗?唐觅听完唉声叹气,似有难言之隐。
“说来,青岚也十八岁了,可有婚配?”
韩九爷会心一笑,对唐觅此番来意了然。
“还没。”
“哦,尚无人来说媒?”
“家里老二还没成婚,老幺的婚事自然也得拖一拖。”
“你指思狂?”
“是啊,他都快把太仓的冰人得罪光了。哪还有人愿意上门说媒……”
唐觅大笑起来:“那小子吃软不吃硬,不能勉强。如今的孩子都不听父母之言了。”
“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