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殿,是沧海枫林掌门会客议事的地方。祈云仙尊不得空的时候,都会让寂年代为处理,他对此地已经十分熟悉,就连森罗殿里有几块砖他都如数家珍。
三百年过去,森罗殿并无多大变化。新任掌门应是十分敬重祈云仙尊,殿内摆设都不曾大动,窗明几净,梁柱都不见陈旧,一切都仿佛如昨日一般。
寂年的目光在殿内一寸寸扫过,心底隐约有了些想法。
上官玚带着他来到大殿中央,对着上首的屏风朗声道:“上官玚求见掌门。”
屏风上绘有百鸟朝凤,上官玚话音刚落,角落里一只刺绣的长翎玄鸟煽动翅膀,竟是直接从屏风上飞了出来,落在屏风上方,鸟喙开合,直接口出人言:“何事求见?”
“百草堂弟子仁前被同门杀害,犯人已被拿下押于殿前,请掌门亲自处置,以儆效尤。”
玄鸟扇了扇翅膀,落下一根羽毛来,那羽毛无风自动,直接飞入了上官玚手中。
“此事全权交由你来负责,见玄鸟尾羽者如见掌门,残害同门之人绝不姑息,处置结果需于山门前公示半年。”
上官玚显然对这结果很满意,面上难掩兴奋之色,看向寂年的眼神更是势在必得:“是!”
玄鸟挥了挥翅膀:“若无其他事……”
“等一等。”
从进殿以后就一直沉默的寂年突然开口。
玄鸟一听见他的声音,突然不动了,睁着眼睛盯着他。
上官玚以为他要给自己开脱,当即打断:“掌门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由我负责,你要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就是了。”
“不。”寂年的眼睛注视着前方的屏风,自始至终都没有施舍给上官玚一个眼神,“我不是以杀人凶手的身份求见掌门,而是以师兄的身份。”
“飞瑶,我想和你谈谈。”
“大胆!你怎敢直呼掌门名讳?”
上官玚刚要将寂年带走,只见那玄鸟突然啼鸣一声,翅膀扇动之间羽毛无限拉长,不一会儿就幻化出一道人形来。
赫然就是寂年那排行老二的师妹,飞瑶。
数百年的光阴流逝,飞瑶早已不是寂年印象里那个冒冒失失、娇蛮任性,总是要别人替她收拾烂摊子的小姑娘了。
她亦早就不是那个爱穿鹅黄色流仙裙的娇嫩少女,而是穿了一身低调的黑袍。眉宇中没了天真烂漫,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消散不去的威严沟壑,长眉入鬓间,端的是稳重自矜,仪态万千。
她看向寂年的时候,眼底有无数情绪滑过,最终停留在了漠然。
“多年未见,师兄别来无恙。”
这是场面上的客套寒暄。
“记得百年前,师兄自请下山成为外门弟子,说是与我此生不复相见,当时的场景我还历历在目。”她说话的时候,自带着久居上位者的高傲,不紧不慢一字一顿的话音在大殿中央回荡,“如今师兄又怎的来这森罗殿了?”
只不过改变再多,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
上官玚抢先一步回道:“回禀掌门,他就是杀了人的那位弟子。”
飞瑶猛的看向寂年:“杀人?”
“是,百草堂的弟子给他送药草,不知怎的得罪了他,好好的进去,却是横着出来的。”上官玚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空口白牙泼了寂年一身脏水。
飞瑶摇了摇头,似乎很疲惫:“师兄,你杀的人还嫌少么?”
寂年看了上官玚一眼,他知道,有此人在场,自己是永远都无法辩驳半句的。因为他不论说什么,上官玚都会想好了后招钉死他的罪名。
何况仁前确确实实是死了,他也无意再在此事上大费口舌,那样只是浪费时间。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问飞瑶。这也是他会乖乖迈入上官玚设计好的圈套、主动跟他来这森罗殿的唯一目的。
寂年平静地与飞瑶对视,问:“我还杀过谁?”
飞瑶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浓浓的怒火,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他:“杀过谁?”
但很快这些怒火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倦怠与冷漠。这是一种失望到极致,完全不抱有希望才会有的反应。
上官玚冷笑一声:“你自己杀过的人难道自己都忘了?要不要我替你回想回想?我昨天见你的时候就说了,谋害同门,弑杀……”
“够了。”
打断他的却不是别人,而是飞瑶。
她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后,低声道:“你出去吧。”
这话是对上官玚说的。
上官玚面露不解:“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