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云亭,百草园。
宴琼芳几近痴迷地看着她面前似花非花,似树非树的植物。
“真漂亮,不是么?”
她是草木化型的大妖,天生对奇植怀有喜爱之情,所以当敛华找上她的时候,她便毫不犹豫地应了。
她修长的手指怜爱地抚摸着植物的叶子,就算被它散出的法则之力灼伤也丝毫未觉,敛华站在她的身侧,目光平静如水。
“还不够。”
敛华道。
她的眼睛忽然亮起来,像是整个人都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
“还差一样东西。”
宴琼芳闻言,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的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
是了,南境神树是联通六道的梯子,光是苍玄的人妖魔还不够。
还差一味神仙魄。
敛华轻声道:“我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我,可是我们都了解夏夏。”
这便足够了。
那位是算无遗策的占师,他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应当出现的地方。
——
谢逢雪又落下一子。
“你还没有告诉我,花重楼的结局。”
倚香君问:“为什么不是徐溪客的?”
终究是仙界太过寂寞,闲暇之时,他也会挑一两件往事讲给这位朝生君听。
谢逢雪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最后是倚香君先移开了眼睛。
他自嘲一笑:“我在这里,花重楼能有什么结局。”
说罢,他招来一面水镜,上面是苍玄的人间四月。
“这个时节,我记得桃花已经开了。”
他点了点,没敢窥伺苍玄的主要城池,而是将画面转向了一处野山林。
荒山野岭,杂木丛丛,唯有那几棵繁盛的桃树还算入眼。
“真怀念啊,仙界就连落花飘零都是万年不变。”
他转过头,忽然发现谢逢雪的眼睛已经褪去了潋滟色,只一双极黑的瞳仁,映照着水镜里烂漫的粉。
他福临心至:“朝生君去过这地方?”
那是却月的埋剑之地。
因为却月剑灵气滋养,此处周围草木才如此繁盛。
谢逢雪忽然心有所感,他伸手一招,水镜便落在了他手上,倚香君还来不及阻止,却见谢逢雪又是一点。
那树桃花便更清晰了。
影影绰绰间,树上仿佛有个人倚头斜躺,那身黄色的衣裙在漫天的粉色中间,格外显眼。
长夏感到有人在窥伺,她本来是照例视察师父留下的剑阵,见这边桃花好,便偷得浮生半日闲。
却不想还不让她安生。
本想随手打散,但感受到那人的气息后,长夏唇角却忽然勾了勾。
她伸出手,朝虚空打了个招呼。
“师兄。”
谢逢雪闭上眼,挥袖打碎了水镜。
倚香君凑过去:“多看看又不吃亏。”
谢逢雪睁开眼,再多的情绪也藏在那双黑色瞳仁下面。
“镜子罢了。”
成仙之后,不管哪一次的见面,他都离开得十分干脆。
因为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相聚。
就像是行走时光中多年,他亲手促成的无数结局,又毫不留恋地离开那样。
谁稀罕。
也不是没有打败天道后,虚假繁荣的结局。那一次好像除了少了个长夏,什么都没有变。云亭的雪山依然高耸巍峨,层层叠叠的云海下面,这人间好似繁华一如既往。
但那又如何呢?
他这人刻薄又小气,向来只乐意听自己想听的,见自己想见的。
他从来是这样自私的人,所谓苍玄千年万古,他其实都不是很在乎。
他只要长夏平安顺遂的世界。
就这一个。
——
嚯,被人拒绝了。
长夏从树上直起身,倒也没多苦恼。
她理了理衣袖,看下午太阳正西斜。
她是能品出几分谢逢雪的意思的,谁让他是她师兄。
只是啊——
巧得很。
她刚好也最讨厌这些镜花水月的东西。
别惊春的三万六千五百把剑被她变成了八万多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些都是从祝由那里拿的。
这老头扎根翠微城那么多年,有不少好东西在。他们的相遇或许是左衾的剧本,但现在长夏才是他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