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心不古”,如此而已。
“人总是这样,得到了一样,便想另一样,总觉得没有的才是更好。成仙又不是升华了人格,初时还好,当几千几万年再无寸进的时候,命运才开始收取它的报酬。”
“若本身安于现状还好,但能成仙的,哪个不是天之骄子?谁会甘于命运?”
于是变故就此开始。
“他们最先在魔族身上试验。仙人沉静、有序、多智、善思,魔族混乱、疯狂、少智、善力。那时候的仙人认为,仙魔对立互补,魔族可以补全他们缺失的那一部分。尽管修罗天生天养,力量杀伐都是上乘,但是仙界人多。何况仙人几乎不死,只要不是当场毙命,再重的伤也能养好。因此局面几乎是一边倒”
有些事情开始了就很难收场。
魔族便是这么被嚯嚯掉的,以至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魔族灭绝,六道失衡,然后不得已拼凑出别惊春这么个怪物。
“那时候许多仙人都对你师父很好奇,偏偏他是维持六道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动不得。各方平衡之下,他被送到了人间界,交到的当时的人皇手上。”
那一任人皇便是左衾和姬昭的父亲。
全苍玄都知道左衾与别惊春生死之交,但他们好似是突然冒出来的挚友,被人熟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形影不离。
无人知晓,两个长不大的少年,他们的交情源自于曾经籍籍无名的真正的少年时代。
“仙界对你师父的觊觎从未消失过,那里也不全是会顾全大局的聪明人,不然也干不出将魔族嚯嚯完这等蠢事。因而总会有自以为是的东西从不带脑子,会干出一些猪狗不如的事。”
听到这里,长夏忽然抬起头,欲言又止看向冯一白——
这段话里面带的私人情绪似乎有点多。
她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左衾受牵连身死,姬昭被迫上位。
而面前这位,是明月公主姬昭,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的阙盈殿。
冯一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后来的事你应该差不多知道了,东境局势太过复杂,南境离神木天梯太近,西境那群没脑……不善谋划的剑修容易被忽悠,所以你师父和左衾被送到了北境,被那时候的晨星山主淳于白收入门下。”
长夏记忆力不差,她记得淳于白和上上任麓湖夫子江心月,便是姬昭那场惊世骇俗的婚礼的证婚人。
麓湖夫子一向有教无类,包容万物,她参加这场婚礼并不意外。倒是淳于白……
难怪诡谲难测的晨星山主也愿意来趟这趟浑水,原来都是徒弟债。
长夏倒是没见过这位师祖,她入门的时候他已经陨落许多年了。
故事讲完了,冯一白忽然从袖口拿出一个盒子,递到长夏面前。
长夏眉毛一挑。
这东西竟然是真的,不是幻术虚幻而成。
“你师兄跟我说,秋梧四十七年欠下的债,就应该秋梧四十七年来还。”
长夏沉默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木刻的桃花簪。
她小声说:“这次怎么不是你最喜欢的梨花了。”
那个谢逢雪送的机关匣忽然自己从储物囊里掉出来,落在地上,盒子打开。
小小的谢逢雪从匣子里出来,然后慢慢变大,他仿佛就坐在长夏面前,伸出手,又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长夏看着青衣广袖的仙人笑着说:“梨花太冷了。”
这次强行出来似乎耗尽了这个幻影所剩下的所有灵力,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那片青衣便消散不见。
长夏闭上眼,而后又睁开。
她沉静地拾起机关匣,放回储物袋。
临走的时候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对冯一白道:“前辈,你认真看过这片山水吗?”
冯一白一愣:“山水?”
他以为谢逢雪能跨过时空,给他开辟出这么一片田地已经是极限了。
长夏垂下眼眸:“这个梦境是用姬盛和我的梦境为载体,穷尽两位顶尖幻术大师毕生所学,几乎复刻了整个苍玄。”
当然不像是她说的这么简单,譬如其中一个幻术大师相当于龙脉化身,而另一个不知道轮回了多少万年。
再譬如梦境的其中一个主人是苍玄最有争议也是最伟大的末代人皇,而另一个梦境主人,因为某个人的不甘心,竟然打破了既定的命运。
她向前迈出一步,把声音留在后面。
“有闲暇的话,您可以多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