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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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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瑶看着满桌的菜,叹了今日第十七声气。

“师兄,你已经在炉子前面站了三个时辰啦!”

褚冼蹙着眉,一言不发。

于是灵瑶开始准备她第十八声叹息。

最近褚冼是这样的,站在炼器炉面前就废寝忘食,要等人饿晕了才知道吃饭。

她看着褚冼注视着的那个法宝,巨大的轮盘横亘在炉顶之上,四方篆刻着她看不懂的符文,熊熊烈焰自炉心跳跃而出,却在接触到轮盘的那一刻被湮灭。

看起来像是火焰在托举着这轮盘一样。

她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心里想,看来今天五师兄又吃不了饭了。

修仙者自然可以化天地灵气而辟谷,但云亭一直都是追求顺其自然,天冷加衣,下雨撑伞,饿了吃饭,就如同凡人一般生活,相较于其他门派,几乎很少用灵力来方便自己。

以褚冼的身体强度,灵瑶估摸着她这一次要再等个七八天才能把师兄拖过来喂饭。

一边忧愁师兄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而在想起来师姐似乎回来了的时候,她的心情马上又好了起来——既然五师兄这边也不用吃饭,她是不是就可以多花心思给师姐准备些新菜新首饰新衣服新画本子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褚冼,稍微挣扎下便有了决断。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

“杀伐太过,变换不够。”

长夏靠在梨树上,对正在练习金行术的梨白道。

“金曰从革,金器能锻造出这世上任何东西,梨白,金行不是只有武器。”

一柄小剑正漂浮在长夏掌心,灵活游动,像是一尾水中游鱼,只是剑身杀意纵横,光是看上去就知道其凶残。

长夏声音冷冷清清:“我杀生太多,所以我的金行术沾上了血气,但你初学五行术没多久,不能学我。”

梨白低声反驳:“师姐的就是最好的。”

长夏收回手中的小剑,走过去握住梨白的手,引导她运起灵力。

梨白只觉得体内灵力逐渐汇聚在掌心,因为对师姐的充分信任,她并没有抗拒这种被掌控的感觉。片刻之后,她低头看去,金行之力竟然汇聚成一朵白花的模样。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院中的梨树——师姐在她手心里画了一朵梨花。

长夏放开她的手,又在自己手中画了一朵,她取出花,放在梨白那朵旁边。

梨白惊讶道:“粉色的?”

长夏道:“是鲜血的红色。”

她有些无奈:“也只能这样了,我再怎么净化灵力,也变不回白色。”

她垂下眼睛,两朵花都静静地放置在梨白掌心,因为旁边有一朵洁白如月,所以另一朵原本极淡的血色就变得分外惹眼。

长夏摊开手,道:“看,师姐也有做不到的事。”

梨白思索片刻,然后灵力流转,手心中的白花也渐渐染上了粉色。

她看着长夏,再一次道:“师姐的就是最好的。”

长夏又笑了:“你看,师姐对你也无能为力。”

最开始师父是把梨白交给她的,但是这几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能亲自教梨白的时候也不多。

以至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时光竟然把她的师妹打磨成了一个倔强的姑娘。

她温柔道:“梨白,师姐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困住你,即便是我自己。”

苍玄是一柄悬在梨白头上的利剑,这里所有人可都能会在某一天就想要了梨白的命。

她摸了摸梨白的脸,剑修温暖又干燥的手,带着常年练剑磨下的的粗粝,却莫名让心思敏感的梨白感到很安心。

“你的命运是你自己的,你要是自由的,梨白。”

梨白没有接话,继续练起了她的五行术。她金行修得一般,木行却修得极好,纷扬不败的梨花沾到了她的灵力,溶溶落下,像是飘雪落人间。

练到累了,少女休息时偶然抬头,她的师姐站在这一树梨花雪之下温柔看着她,院外脚步声传来,篱笆墙外,是拎着食盒的周小粟。

梨白心里想,她真是这世上最幸运又最不幸运的人了。

灵瑶是更晚些过来的,带了她新做的点心和新写的话本子。又取出妖兽皮毛将她的摇椅上厚厚铺一层,边上的矮几上是各种点心和果子。

等布置完了才期期艾艾地看向长夏。

“师姐无聊的时候可以就着点心看话本子!”

长夏看了一眼,说:“你倒是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灵瑶眉眼都弯了起来,她小声说:“师姐在外面风餐露宿,都饿瘦了,我要给师姐养回来。”

长夏一哂,修仙者哪里有瘦不瘦的,不过是灵瑶关心她的玩笑话罢了。

她从善如流地窝在被灵瑶为她铺好的摇椅上,享受着师妹的照顾。

灵瑶给她剥葡萄皮,忽然问道:“师姐,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长夏随口说:“还算是喜欢吧。”

她要怎么喜欢呢,那些多余的忍耐早就耗光了所有无用的情绪,在持有裁寿的那些年,长夏一直吝啬地分配自己的喜欢。

谢逢雪肯定是最多的,然后是师父、左衾、藏锋山和云亭。

所幸那些与爱无关的情感也被消耗光了,这些稀薄的爱意竟然还算纯粹。

她觉得这个世界不算坏,毕竟她所爱着的人们还在为之拼上性命。

但也仅限于此了。

灵瑶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笑着说:“那我也喜欢。”

她如此虔诚,如此专注。

长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像是忽然被一种浓烈的情绪所包裹,狂热地像是小灵山脚下那些一步一叩首的信徒。

然后她又觉得可笑,自己尚且因为别人而喜欢这个世界,现在竟然有人又因为自己而喜欢。

她想跟灵瑶说你得爱自己所爱,恨自己所恨,话到嘴边又觉得好似太过苍白。

最后只有叹息似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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