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沂之疑心听到了一点压着的笑声。
他铆足了劲要继续抽手,对方似乎有所预料,突然松开了手。
沈沂之没有防备,力道失衡往后趔趄了一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人趁着空档掠身跑了。
沈沂之:“……”
好样的,他今天还真是一个都没拦住。这广棣村绝对是和他犯冲。
知晓再追也来不及,沈沂之更懒得去追,他看着面前破破烂烂的一片地面,叹着气捏决施咒,将这一处仔仔细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部用仅剩的那点神力清查了一边。以免有鬼气残留,散出去伤了人。
片刻后沈沂之皱着眉收回手,看着凝于手心的一点鬼气,若有所思。
那个怪物身上的鬼气本源……有地府的气息。
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真的只是凡人供养出来的邪神?
张保打着呵欠走到院子,一步三晃地往厕所走。
广棣村房屋老旧,基本都是上个世纪就建好的房子。他家这栋平层是上一辈建的,这么多年翻新了好几次,也添置了不少现代设备,但布局却没有变动。
要上厕所,就得从房间出来,去院子东南侧。
张保白天刚解决了拖油瓶,心情比平时要好,晚上也就多喝了两杯。半夜被尿意憋醒,不得不离开被窝,穿过院子去厕所放水。
院子里有一个老式压水井——广棣村每家都有,方便他们用水。
村子里接通了自来水,但在院子里干活压水井更方便,最重要的是不要钱,因此大多数广棣村人还是更习惯用压水井。
院子白天刚清扫过一遍,按理说没有杂物,但张保却被什么凸出的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倒栽葱摔了下去,额头正磕在压水井的手柄上,立刻就见了血。
“啊——哎哟!”
他疼得又是捂头又是摸膝盖,夜色太暗,他没找到那个绊倒自己的东西,只能骂了两句就想爬起。
但他没能爬起来。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张保打了个寒战,顺着月色看去,顿时醉意全无。
那是一只断手,苍白,枯瘦,裂了数不清的口子,殷红的血顺着裂口缓缓渗出,将原本苍白的手染成红色。
他挣扎着想跑,却怎么也挣不开那最多十来岁孩童的手,极度恐惧下他大声叫了出来。
“救命!救命!来人啊!!!”
低低的笑声凭空响起。
那笑声细弱、尖锐,似春日里的猫叫。
模糊的黑色影子站在张保身后,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弯着腰欣赏他惨叫的孩童身影。
祂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老旧的录音机无法完整读取磁带的音频,在这黑夜中尤为阴森。
“为什么怕我?”
“这只手不是你砍下来的吗?”
“你不是很喜欢它吗?叔叔?”
血腥味渐浓,不过几个呼吸间,压水井边就躺了一个双眼暴突,神情惊恐的男性尸体。
他旁边站着个半透明的影子,穿着红T恤,灰色短裤。
影子正弯着腰欣赏男人的死状,忽然听到上方传来一道陌生人声。
“再不跑,有两个人就要找来了。”
鬼童抬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屋顶上竟坐了个人。
那是个戴木面具的男人,听声音像是青年,正俯视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见鬼童看自己,男人笑了一声:“你要不要跟我走?”
鬼童瞧着他歪了歪头:“跟你走?”
“作为交换,我会杀光这个村子的人。”他说,“包括从这里跑出去的,一个也不会漏。”
鬼童忽然笑了。
“他们背后有一个神。”
“是伪装成神的怪物。”面具人低下头,对上鬼童大到夸张的眼睛,“很巧,我也是怪物。”
只有怪物,才能杀死另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