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沂之心里压着火,步子迈得很大,行走间袍角纷飞。
一路上尽是长相各异的小鬼,见到沈沂之时他们纷纷主动问好,神情十分恭敬。
沈沂之遇到眼熟的就从乾坤袋摸根香烛塞过去,遇到不熟的就点点头,一副高人的冷淡模样。
小鬼们一个个跑得像是要飞起来,看得沈沂之心里啧啧感叹。
地府忙成这样,那死老头儿怎么还不扩招人手?
这年头地府也学人间搞资本家那一套?
迎着小鬼们一路的问好声,沈沂之顺利抵达了阎罗王殿。
阎罗王殿位于十殿阎罗宫殿中的第五殿,前几殿已经随着其主的消亡而荒废,但若只从外面去看,却只会为地府造物的奇妙而惊叹。
大殿内器具多为青铜铁器,两边塑有神像,鸟形色赤,羽翅收拢,细足九头,半张着口似鸣非鸣。
那是鬼车的神像。
殿上最高处是一张材质不明的黑色长桌,上面堆放着九叠约一尺高的文书,正中头戴九旒冠冕的身影正在翻阅文书,处理完一本便放到桌边一竹筐之内,会有小鬼将其搬运下去,再送来新的装满文书的竹筐。
“老不死的,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一道充满怒气的男声打破了殿内庄严肃穆的氛围。
和青年质问一起而来的是那本厚到可以用来谋杀鬼的生死簿。只见生死簿在空中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目标直指大殿之上的主人——阎罗王是也。
“将军!”正要把竹筐搬出去的青面小鬼吓得没顶住头上的筐子,啪地一下跪下来抱住沈沂之的大腿,面色惊恐得叫了出来,“此乃阎罗王殿,将军请勿要在此……”
“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沈沂之气冲冲看着座上那身影站了起来,丝毫不畏其威压,张嘴就骂,“我查过生死簿了,根本没有时肆这么个人!你从哪儿惹得麻烦?你知道他在人间搞出了炼鬼阵吗?他找我的麻烦就算了,他为了针对我害得一个无辜人不入轮回道!你今天不解释清楚,我就砸了你的宫殿,大家都别想好过!”
“将、将军……”小鬼怯生生扯着青年的裤腿,“阎君已经三年七个月零六天没有休息了,您小点声……”
“狗屁!我他妈七百三十六年没休息了!”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沈沂之怒火更盛,他看着阎罗王那张平静的脸就觉得火气蹭蹭往上冲,恨不得抽出剑砍他百八十下来泄愤。
见鬼的老不死,他就该在常驻人间之前多踹他几脚!
“生死簿乃阴司至宝,岂可如此投掷。”
阎罗王声线沉厚,抬头时露出九旒冠冕后俊朗端正的面容,只是脸上直白显露着一种日理万机的沧桑。
按照现代人间社会的理念总结,每个中年潦草帅大叔,年轻时都是貌美新鲜一枝花。更何况这老不死现在还算不上潦草,只是浅浅熬了三年七个月零六天的007有些沧桑罢了。
阎罗王一手拿着被用来袭击自己的生死簿,一手搁下刚沾了墨的毛笔,像是想要叹气,但是忍耐住了:“你先退下,五道将军与本君有事相商。”
小鬼这才松开沈沂之的大腿,一把捞起地上的竹筐,又将那些掉在地上的文书放回去,重新顶在头上一溜烟跑出了大殿。
那速度,活像背后有个判官在追。
“你遇到了时肆?”阎罗王将生死簿放在一边,平静询问。
“没遇到我从哪儿听到的名字?我凭空想象吗?你当我是想象大师?”沈沂之呛声回去,几步走到桌前,忍了又忍,方才没有把那些文书扫下桌面。
扫下去了还得那些小鬼来收拾,他气的是阎罗王,可不能让无辜小鬼受累。
阎罗王沉默,沈沂之透过九旒冠冕,罕见得看到那张一向平和威严的脸上掠过几分感叹。
他听到阎罗王近似叹息的声音。
“时肆……他是我的孩子。”
“我的第十四子。”阎罗王如此说道。
沈沂之瞪大了眼睛,近乎呆滞。过了一会儿,他失声叫道。
“你这老不死的居然有儿子???”
而且还是十四个孩子???
等等,哪儿来的孩子?老不死的明明连老婆都没有!
“你哪儿来的儿子?居然有女鬼看得上你???”
不应该啊???
阎罗王:“……”
他一时竟不知该感叹沈沂之如此奇怪的注意力,还是先纠正他带有偏见的话语。
“时肆并非我所生。”阎罗王解释道,“他乃我血肉所化,我本意是想要创造新的生灵,辅助我处理地府公务。”
沈沂之下意识接话:“哦,你想找免费劳动力。”
阎罗王:“……”
倒是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