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有意思,不愧是孟二姑娘的亲姐姐,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在心中赞道。
走到书院正门,孟昭音便先和立于阶下的谢明灼打了个照面。
谢明灼笑道:“孟姑娘!”
孟昭音缓缓眨了眨眼,在确认谢明灼这声孟姑娘唤的是她后,才回以莞尔。
“小谢公子。”
孟昭窈微眯眼眸,面上扬起意味不明的笑:“今日当真热闹得无处安宁,想来合该多谢姐姐。”
孟昭音只当未听见。
“孟姑娘。”
许是先前太过急切,谢明灼又平和地唤了一声。
孟昭音走下石阶,同谢明灼之间愈来愈近。
“这是吟风斋的时令果子。”谢明灼有些耳热,不敢一直看她,说完这句话后便匆匆移目。
孟昭窈笑道:“难为小谢公子专门到吟风斋买点心。”
孟昭音接过点心盒子,盯着他被灼红的耳垂,道:“多谢小谢公子。”
再说些什么?
字句在谢明灼舌尖滚了又滚,但最后还是吞回肚中。
孟昭音等了等,见他久未言语,又见孟昭窈眉眼恹恹,就先行告退。
谢明灼呆呆目视她离去身影,暗自下了决心。
明日想再和孟姑娘说话,比……今日多一句就好了。
他正要走,忽而迎面撞上仇肃非。
仇肃非招招手,就算作招呼:“小谢公子,你六哥哥呢?”
若要论谢殊狐朋狗友之首,那仇肃非当仁不让。
两人同岁,在还不会说话时便玩在一起。
此后又一道入书院,一道挨夫子罚。
奈何谢殊书念得实在好,去岁中了探花。
仇肃非对此心中生不出什么艳羡,毕竟谢殊这人打出生起风光便没断过。
书院学子的身份于仇肃非而言,只作一道护身符。每每仇将军将要发火,他便会装模作样地到书院安分几日。
等那头一熄火,这头锣鼓声又起。
仇将军比较二人,仇肃非心中却毫无负担:“爹,我这叫按部就班,同年岁的人都在书院。探花郎哪是那么好当的?这世上又能有几个谢殊?”
仇将军不是不讲理的人,细细想来确是如此,之后便按下不提。
仇肃非乐得过些闲散日子。
他和谢殊关系好,但同谢明灼交集不算多。
更准确来说,他同拥有好志向的公子交集都不算多。
谢明灼对谢殊行踪一事摇头不知后,仇肃非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谢明灼见了谢殊帮他问声好。
谢明灼点了点头。
在回到王府见到谢殊后,第一句话便是仇公子问你好。
彼时谢殊正喂鹰隼,闻言也不抬头。
谢明灼知道谢殊听到了,也不再复说。这院子他平日来得少,如今来了,心中多生好奇。
“哥,我想喂它!”
谢殊扔给他一根金叉子,而后拿干净的半湿锦帕拭手。
随侍接过那方锦帕。
用上好丝绸做就的、只用过一次便被人丢弃的锦帕。
谢明灼有样学样,叉了一块肉,小心递给眼前这只悍猛的凶禽。
“哥,我今日散学时,和孟姑娘说话了。”
稀奇。
谢殊斜靠檀椅,模样松垮地坐着。
“我还给她带了吟风斋的果子。”
大概是此前被谢殊喂饱了,鹰隼对谢明灼递上来的肉块有些爱答不理。
谢殊漫不经心地应声:“挺好。”
“我明日还想跟孟姑娘说话,但我与她并不相熟,”谢明灼不死心,又将肉块往上举了举,“哥,我可以和她说什么?”
谢殊偏头扫了鹰隼一眼,谢明灼叉子上的肉块才被它不情不愿地叼走。
“你可以跟她聊——”
谢明灼不再喂第二块。
他放下金叉,又听谢殊极轻地笑了一声。
“孟姑娘与我,更不相熟。”
“你来问我,岂非冒犯人家了?”
谢明灼对谢殊堪称空前的正经有些讶然,不过很快,他便面色如常。
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成拳,谢明灼自觉失语,他不愿让孟姑娘感到冒犯:“是我想的不妥当。”
“嗯,”谢殊微微颔首,赞同道,“孟姑娘一看便是腼腆文静的性子。”
“凡事讲究细水长流,你今后同她少说些话。”
见谢明灼面露不解,谢殊好为人师地补上一句:“当心吓到人家。”
……
月上柳梢,云微雾淡。
溪霜院内,孟昭音正盯着吟风斋的缠枝木盒子发呆。
吟风斋至今已有百年,据说是前朝尚食局专侍点心的师傅流传下的手艺。
等月枝将窗棂支开引凉风而入,将心头萦绕的那几分莫名烦躁消散后,孟昭音才慢慢开口。
“我要嫁给小谢公子……日后便得学着和他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