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
“快追!”
英国伦敦,数十人的紧密脚步追着地上奔跑的黑影连续穿过三条街。
路灯盖过月亮,风吹起斑驳树影,卷闸门发出的哐哐异响在驱赶次次试图靠近的城市野物。
被穷追不舍的人一口气跑过七条无人街区,终于在与身后拉开一小段距离的情况下找准机会,借助停靠路口的大货车掩护,飞快闪进附近的巷子里,藏在拐角处的黑暗敛起气息,同时拔出了腰后的手/枪上膛,凝神贯注听巷外动静。
追兵很快追到刚刚拐弯的路口附近,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在空气中的振动形成无孔不入的大网,沿地面迅速延伸。
当声音扩张到一定程度,即将被大网围困的猎物,在这时将右脚往后半步张开两脚,抬起手臂——他的半边身子仍接触在墙壁,时刻关注着外部动静,枪口对准敌人随时可能出现的方向,右手的食指缓缓搭上板机。
巷外的风声混杂树的声音,这场室外追击有层天然的掩护。身处劣势的人表面不动声色,随着风将巷子口若有若无的交流声带进耳朵里,逐渐地屏住呼吸。
“人呢?”
“前面再过一个路口是去市中心的公园站,可能会往那个方向跑。”
“到前面分成三路,继续追,不要他命,抓住后绑起来叫人拉回去拷问——还有立马把门口几个没用的扔去布罗姆利,一帮吃白饭的废物……停下来做什么,还不快去追人?!”
“所有人都跟我走!”
噔噔噔
……
从零碎到整齐的数人脚步再次远去。
确定外面除了风吹响树梢外,人已经走远,自己短暂安全,一直神经紧绷的人才稍松口气。但仍不松懈地握紧手中的P7M8,边观察四周,边慢慢从巷子里走出来。
等他回到那辆大货车旁,正要拐弯,突然迎面撞见一个从柱子后冒出来、皮带还没扎好的印度裔。
对方先被突然出现的他吓到,双方大眼瞪小眼对视两秒,印度裔吃惊的视线就顺势下移,看见了他手里握着的枪。
“……”在对方目光滑到他手上时,他权衡一秒考虑收起枪,然后掏出自己的假警察证给平民看。然而他的手还没摸到口袋,面前人忽然大喊:
“嘿!那人在——”
!
话没喊完,在异国秘密行动的日本公安动作更快地把人敲晕,扔在了地上。
“晚上好,喝点什么?”
“一杯浓缩。”
“?”
在吧台后擦拭玻璃杯,对在吧台对面落座的客人职业性问一句的调酒师停下手里的活儿抬起头,打算看看,这个大晚上跑酒吧里来点浓缩的是何方神圣。
他抬眼看见鸭舌帽底下的黑皮跟金发。
哦,是深更半夜会一通电话把他喊去美国的缺德老板。
认出突然到来的客人,调酒师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想通后又有点无奈,继续低头擦自己的杯子,再开口的语气变得熟稔起来,发自肺腑地感叹道:
“是在想,还有谁会在半夜里来酒吧点一杯浓缩咖啡,除了你这个不需要睡觉的魔鬼外还真没见过第二个。我才刚回来,就被你找到了,真是逃不过你的情报网。”
被吐槽的人只是回以淡淡的一眼,摘掉了头顶的帽子放到手边,整理了下被帽子压塌的前额刘海,再脱下身上蹭了不少墙灰的黑外套,搭到左手边的吧台椅靠背上。
开在半地下室的清吧门口没放任何招牌,找来的都是熟客,这个点的酒吧内基本已经清场,除了调酒师和刚刚低调进来的客人外没有别人。音响里在放舒缓的轻音乐,音乐不会盖住人声,在交流中恰到好处地充当悦耳的背景音乐。
“只有速溶的,OK吗?”调酒师把擦干净的高脚杯倒挂在杯架,从底下的柜子里翻出罐咖啡粉,举起来询问。
今晚没什么讲究的公安点头。
“都可以。”
调酒师在身后另个橱柜里翻找半天,找出很少拿出来用的白瓷杯,简单冲了冲水,加入两勺咖啡粉跟热水,非常迅速地搅拌出一杯速溶咖啡,推到对方手边。
香浓的咖啡味伴随热气一起升腾至空气中,很快与微凉的空气融为一体,小范围地充斥四周。
“让你查的事,进展怎样?”他拿起与酒吧环境格格不入的咖啡杯,问道。
“嗐,再给点时间吧,你要查的哪有那么容易查明白。”调酒师一边继续擦还没擦完的杯子,一边语重心长地告诉,“一点进展也没有,时间太久,该封口的早就封了,被你碰上的那个,只能说是意外中的意外,一种非常小的几率。”
“……”
对方抿了口咖啡后放下,将杯把手朝右,放到一旁散热。他整个人向前倾,左手手肘撑在吧台的大理石台面,以一种不算放松的姿势半倚在吧台边,目光落在光线昏暗的别处,顶灯底下的金色发丝有一圈淡淡光环。
调酒师往杯架上挂杯子时,视线往旁边撇,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你人不是在国内吗,怎么一下窜来英国?”
“……”看起来似在走神的人迟钝了两秒,才回答,“温布利有我要的东西,我过来看一眼。”
“去完了吗,用不用我跟你一起?”
“从那过来的。”
调酒师挑起眉,吹了声口哨。
“Cool~行动派。”
然而被夸的对象,却没心情回应这句对自己的出言打趣。
降谷零感觉胸口压着块石头。
有点沉,压得心脏每跳动一次,都会拥有种难以言喻的疲劳感。
他得到情报的第一时间,从美国赶往法国,一大早再从法国巴黎坐火车入境英国伦敦,下车直奔温布利,想方设法尽早混进去寻找自己要的东西,但进去后在里面一无所获。离开时不慎被墙角的一个隐藏探头捉住,于是接下来的一整晚都在找机会摆脱组织的追击。
一整天的忙碌变成徒劳这种事对公安而言不罕见。那是条本就不一定准确的情报,给他提供情报的线人说话时也模棱两可、很不确定,他要找的真相不一定就在那个冰冷的破旧档案库里,只是种可能,存在一种可能可以解答所有谜底的微小几率。现在看来这个几率已经归零,但他一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验证它的真面目究竟是不是零。
可这次得到零的答案,降谷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知该失落还是庆幸,那个歪歪扭扭的字母单词深深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却迟迟没有谜底来解答它的含义,就像年少时跟朋友们在学校外的小商铺里刮兑奖劵,有一张刮纸捏在手心被汗浸湿了,怎么也刮不开上面的涂层……
这种时候,晋川就会用很笃定的语气说,那一定是个大奖,叫他带回去千万不要扔。
「刮不开的都是大奖!」
结果他拿回家,小心翼翼地把刮纸吹干重新刮,刮出来的全是「1圆奖」跟「感谢参与」——
又想到他了。
哪里来的薛定谔式大话,真是一点都靠不住。
公安收敛起落在不远处空卡座却没聚焦的目光,缓慢地转回头。转回来的目光恰巧将吧台后一整墙琳琅满目的酒瓶收入眼底,从满墙的烈酒瓶中眼尖地扫见自己常接触的几款烈酒,和非常熟悉的酒名。
“……”降谷零闷了一大口自己点的咖啡,喝进嘴里的瞬间拧起眉头。他面不改色地把口里的咖啡咽下去,放下了杯子收回手,向后靠到椅背上。
调酒师:“那接下来是要留在英国,还是回去?”
“再说吧。”
他简单回答完一句,反过来问,“你在华盛顿那边有什么情况?”
“情况当然有,你让我去的时候不就已经很确定美国那边一定有什么情况了吗。”调酒师就撑在自己的操作台台面上,面对面向上司进行简短汇报。“我按照你说的方向调查,FBI最近多了一个小型驻扎点,在西北区13街的一栋公寓楼里,附近有商业街和地铁站,流动人口较大。楼下停了两辆车二十四小时蹲着,我怕他们追着我跑十八条街,于是没跟上去确认具体的门牌号,毕竟是人家地盘。”
降谷零想了想,接着问:“那楼有什么特点?”
“楼里住了不少亚裔,早上八点和晚上九点进出人数较多,其余时间里,那栋楼很安静,楼下不怎么出现Delivery。”
他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
“见没见过这个人?”
调酒师拿起被推到面前的手机,点亮屏幕仔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