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叼着烟,从口袋里摸打火机,无意间转头注意到站在十几米外的几人。一顿,挑了挑眉,问比自己更早到现场的同事:“他们几个是谁?”
正在看从死者身上找到的几样东西的同事也望了眼,回答:“和毛利先生一起的,毛利先生的女儿,毛利先生的朋友和他侄子。哦,对,那个侄子是个会说点日语的外国人。”
“毛利的朋友?”
“对。作为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的笔录已经做过,不在场证明正在按照惯例进行核实……”
同事说着忽然停下,用力吸了吸鼻子,皱眉看了过来。
“松田,警部说过好多次在案发现场不要抽烟。”
刚把烟点上的人跟没听见般又抽了一口,并且缓缓吐出烟圈,墨镜后的眼睛斜瞥过去,对还想再劝自己把烟掐灭的同事不耐烦道:“少废话,赶紧继续去搜你的证。”
“……那你少抽点。”
见状,劝说无果的同事只好无可奈何地叹气,转身默默去干自己的工作。
没一会儿,案发现场周围弥漫起一股烟味,挥之不去。等抽完一整支烟,卷发警官才终于不紧不慢地将剩下的烟头扔进找同事要来抖烟灰的证物袋里,隔着塑料袋掐灭最后一点明火,随手揣在口袋备用,然后戴上一次性鞋套和手套,长腿一跨,翻到了黄线内。
心不在焉的你并没想留心观察那边在进行什么,耳朵它自己将那些声音都收入进来。你听到毛利小五郎率先发言说:“这应该是一起抢劫杀人案。我们听到声音就很快赶来,凶手已经不见踪影,钱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被害人趴在地上,面部朝下,表情惊恐,背中一刀,一看就是在钱包被夺、试图逃跑的过程中,被恼火的凶手从背后夺走性命。这就有点难办了呀,要在人海里找一个抢劫犯很不容易……”
另个懒洋洋的声音则打断他。
“现在下结论太早了毛利前辈,这刀有问题。”
“刀有什么问题?”
“松田警官说的,是这个刀插进去的方向很奇怪吧,如果凶手是从背后袭击,那应该是竖直下去扎进身体,刀背在上,而这把刀的刀背是在下的——”
“哈?!你个小鬼怎么又在这里捣乱!”
嗙!
“啊!好痛!”
啧,听着就疼。
你远远望了眼被大人从黄线内丢出来的侦探,感同身受般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颇为同情地摇摇头。
“Goldey。”
蒙斯把你单独拉到一边,用法语跟你说悄悄话。
“我好像,知道那个人。半个月前不是有个商场发生了抢劫案吗,他应该就是其中一个,现在也算是在逃犯?”
?
你偏过头看他。少年正望着案发现场方向,表情纠结。
“你当时在现场?”
“我是隔着一条马路,他们逃跑时在车内摘掉了头套。”
得,也是种缘分。
你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看都看见了怎么还不冲上去见义勇为一下?”
对方又低下头,在你耳朵边不好意思地小声道:“那个,你不是说,让我尽量低调,离警察什么的也远一点,要是去帮忙了肯定会被留下来问很多问题……”
哦,对。
你认同地点头。
“确实该远点。”
“可是——”
少年环顾了圈你们空荡荡的周围,又望了望前方零散地站了些人的案发现场,语气带着疑惑不解问你,
“我们有必要站这么远吗?在这里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你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呼噜在有人走来走去的地方容易兴奋,牵远点能不妨碍人家办案。”
听到自己名字的金毛犬立马支棱起来望向你,连带一旁已经接过牵引绳、担当起照顾工作的毛利兰小姐也一同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然而在发现你只是随便喊喊,没有任何指令后,金毛犬又失望地低下狗脑袋,咂巴了下嘴,蔫不拉几地重新趴回小姐姐的脚边让人家接着按摩,继续漫无边际的等待,不知道今天何时才能吃上口正经饭。
蒙斯:“……”
从他可疑的眼神里可以读出他很想问一脸理所当然的你是“怎么好意思把责任推给一条无辜的小狗”的欲言又止,忍了半天后决定吸取上午在家的教训,不随便跟你顶嘴,老实把话咽回肚子。
笑死,你当然也不想这么刻意地站远,可以的话甚至很想立马掉头走人原地消失,当作从没出现过。
但现在溜走肯定很奇怪。
不说蒙斯肯定会问你为什么不像上次那样当个良民好好配合完警察叔叔们的调查然后顺便欣赏毛利侦探的推理秀,如果在这种时候找借口离开,尽管地上躺着的那个倒霉蛋跟你真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那个神经高度敏感的家伙还是会发挥他那神奇的雷达警报,向你投来特别关注——到时候的你就会像被巨型章鱼盯上的可怜猎物,必须费劲地不停躲闪对方无孔不入的触角和强劲有力的吸盘。
要是这样,可就麻烦大了。
所以,还是乖乖当个透明人最为上道,尽量避免接触,等这破事结束后立马溜号,并且短时间内你可能都不会再心血来潮地在街上瞎晃悠。
最近真是点背,是不是该上山烧几柱香了?
你对蒙斯说:“你等会儿在他们面前假装无意的提一嘴这事。”早破案早了事。
明白你意思的少年点了点头,又往前多走两步,想离近点欣赏他们破案。
不过没多久,仿佛到了中场休息,围在死者尸体旁的人翻出黄线,并且一起向你们走来。
你看着迎面走来的人,头大。
看来,不接触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了……或许可以考虑考虑跟贝尔摩德一样进军演艺圈发展看看,指不定还能拿奖,啧。
——
“来一根?”
修长的手指夹着支烟伸到你面前。
你没有伸手,摇摇头礼貌地拒绝:“抱歉,我不抽烟。”
对方也不介意,递出去的烟又换了个方向。
“前辈?”
毛利小五郎接过烟。
“谢了。”
但没抽,别在耳后,还沉浸在自己的案件思考中。
又叼了支烟在嘴里的警官熟练地摸出打火机点上,抽了一口后夹在指间。缭绕的烟雾在你眼前徐徐升腾、逐渐飘散。
你稍稍仰头,隔着两层镜片,与他平静对上视线,似乎能透过黑色墨镜看到了背后那双黑色眼睛在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对方的墨镜几乎挡住了所有情绪,但意图已经很明显,就是来找你问话,态度单刀直入得不拖泥带水。语气为惯有的随心随意,像只是找你聊天,问话的方式毫不委婉,很直接道:“你做什么工作的?”
你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意图不明的探究,和一层你一时半会儿琢磨不出、像胶水一样黏稠浓密的感觉。
旁边的蒙斯看了过来,不舒服地微微皱眉。而你却对他这种不客气的土匪式问话的反应平平,一如既往地详细回答:“从事生物学方面的教育与研究工作,不过前段时间离职,现在还处于无业状态。”
对方听后,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又抽了口烟。
“原来是个教书的。”
你笑了笑。
“是的警官。”
生物细胞学家的身份从这家伙的狗嘴里吐出来真是掉了好几个档次。
“那你——”
他还想问什么,但被一个匆匆跑来、喘着气说话的小警察打断。
“松田警官,毛利先生他们的不在场证明核查过了没有问题,只是另外两位先生的……他们所提供的行走路线上,没有一台监控拍到他们。”
你:“……”啊哈。
一旁蒙斯偷偷将略带幽怨的目光投向你,无声地埋怨你今天出门老是往监控盲域走的自掘坟墓行为,给自己徒生麻烦。你面不改色地暗中往他后腰的软肉上不轻不重掐了一把,谁特么让这小子商量都不打一个一听毛利小五郎也在就什么都没想直接往兴冲冲命案现场里凑。
毛利小五郎第一个表示惊讶:“没拍到?是不是监控坏了?”
原本就在同你讲话的人反倒在这时没有出声,咬着滤嘴,两手揣兜,一言不发地观察你。
被人这么一直盯着的你面部红心不跳,丝毫也不慌——你发誓你今天出门前有好好确认那层皮还完好无损地贴在脸上,没有丁点破绽。
问题不大。
你淡定地心想。
那女人的技术可以信赖。
可脑子却莫名其妙又回想到刚刚江户川柯南被毛利小五郎捶了一大拳头嗷嗷叫的画面。
……好吧,揣兜里的手已经开始出汗。
你想你可能需要张纸巾。
小警察汇报时的声音不小,站不远处独自沉思的男孩显然也听见了,于是放下托下巴的手,一步步往你们这走来。
“啊嘞嘞~间志哥哥和蒙斯哥哥不可能有嫌疑吧。”
江户川柯南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吸引走大多数人注意。
“喂,柯南……”
毛利兰想过来拉走突然凑进来加入大人话题的孩子,然而侦探已经在你身边胸有成竹地站定,伸手指了指巷子的两个尽头,用比平时说话还嫩的语气,噼里啪啦的一顿输出:
“你们看,这个人遇害的巷子只有两个出入口,我们一听到声音就赶来了,路上没碰到奇怪的人,犯人不可能从我们刚刚进来的那里逃离现场,就只能是另个选择。而要想从那里出口位置绕道到另个头与我们碰面,至少需要二十分钟,间志哥哥他们是在发现死者后的十分钟左右便和我们遇到。而且,他们还牵着狗,特征明显,虽然巷子外面一百米内没有监控,但只要问问那个出口附近的路人有没有见过两名男性牵着一只金毛,或者一路上有没有狗毛,就能很快做出排除。”
说来,这好像是小侦探第二次帮你洗清嫌疑了?
“这个确实没有,警官。”一脸为难的小警察赶忙解释道,“实际上,那些监控今天都坏掉了,不过也已经询问过那个出口附近的商店店主们,都说没见到过木下先生他们。”
毛利小五郎:“哈哈哈我就说监控坏了吧!”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换到了另个人身上。
眼睛从头到尾没从你头顶离开过的人这才慢吞吞地挪开视线。拿下嘴里的烟,挑眉,之后俯下身,用没拿烟的那只手狠狠蹂躏了把男孩头顶。
“小鬼,我可没说有怀疑他俩。”
“哈,哈哈,是吗?”刚刚说了一通结果就得到这种回应的男孩表情呆滞几秒,反应过后连忙尬笑两声,顶着鸡窝头打哈哈,“我看松田警官刚刚好严肃地盯着间志哥哥,所以就把自己想到的说出来了哈哈哈哈……”
你趁他们的注意都不在自己身上时默默退后,去了毛利兰那边,选择继续跟同样无事可做的少女一起蹲在墙边撸狗,时不时还会小声交流两句。
——
你放下手机,看向走到身边背靠墙壁的男孩,感到稀奇。
“你怎么过来了?”
毛利兰刚刚离开,去找外面店铺的洗手间。蒙斯已经席地而坐,抱着又开始打瞌睡的呼噜脑袋,百无聊赖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耳朵。看到男孩回来,也只是抬头看了眼,又把脑袋低回去,为今天似乎看不到小五郎推理秀而感到小小沮丧。
侦探耸了耸肩。
“昂,松田警官的烟味太呛。”江户川柯南和你说,“而且,他已经推理出凶手的身份和现在位置,和毛利叔叔一起带人去抓了。”
你眉一挑,往案发现场望去。
那里已经只剩两个警员留下看守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