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冬都这么说了,秦竹只能让外头的持刀卫士将人都给放了,吩咐子桑二送人回去,顺带记下对方具体住址免得事后麻烦。
等候子桑二的空隙,秦竹在屋门口徘徊——没有坐的椅子,她也不知要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墙角土灶,陶罐内沸腾,蹲在柴火边的溪母将顶层的奶皮子掀开,将木碗用软布擦了又擦,先盛碗羊奶递给溪冬,连连使眼色。
溪冬嗅了嗅,没放足糖的羊奶膻味略重,她转手往窗口里递去:“阿姊,羊奶好了。”
溪母“哎——”字还没出,猛捶大腿。
这丫头!
溪冬学着溪母拢好裙蹲下身,眨眼道:“娘,糖多加点,秦幕僚喜欢甜的。”
溪母这下才收回瞪人的眼,又将一旁装野蜜的陶罐抓过来。
...
配着干巴无味的饼,秦竹尽可能面带笑容咽下溪母准备的朝食。
又是寒暄几句,直到连子桑二都被溪母劝着喝下半碗羊奶,秦竹私下又塞给溪冬一兜子金币,很快告辞离去。
明日还要上朝,还有那尚书卒吏,人都要坐麻了!
琢磨着夕食是吃烤肉、烤鱼还是烤肉烤鱼都吃,秦竹颠着颠着,马车进了城。
回到里巷。
子桑二去付赁钱,秦竹木着脸在院内榆钱树下站着。
【啧,要不再换点?】
她之前嫌钱窖的铜币过多,特意换了不少金币,这短短几天,用了一多半了。
秦朝的货币,黄金为上币,以镒为单位,即20两;圆形方孔铜钱为下币,单位就是半两。其购买力与度量衡相关:铢、两、斤、钧、石。1石=4钧,1钧=30斤,1斤=16两,1两=24铢。
秦竹问过溪冬,一枚秦半两大概能买4斤粟,30枚秦半两可以购买一石粟,而修长城这类的劳役一天工钱就是八钱...暴秦论是真离谱!
又一次鄙夷那些宣扬暴秦论的、颠覆否定秦王功绩的阴沟里的臭蛆,秦竹寻了块薄木条,用巧劲儿撬开严丝合缝的钱窖挡板。
“咳咳——”伪装掩盖用的土块顷刻间扬洒开来。
上上下下好几趟,子桑二回来了,灰头土脸的秦竹让他下窖把那些她咬牙切齿都挪动不了的陶缸里的铜币就地数清,自个儿上来掬一捧水缸里的清水,简单洗了把脸又出门了。
她得去和做夕食的厨娘说一声,今晚就不用来了。
顺道她去街上的食肆那打包点吃的回来,这数铜钱也费脑子和体力,还是去街上买点吃食算了。
【哎,这日子过的】
从厨娘家走到街上,秦竹那是一步三回头让厨娘一家子回屋别送了,等又去了食肆拎上打包在改良冰鉴,也就是底层加了冰块的巨大双层食盒回里巷的路上,望着没有高楼大厦遮挡,抬眼就是一整片蓝天白云的天空,秦竹惆怅。
【好想就坐在商场里,简单地看场电影然后吃顿达美乐啊——】
要是换做以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商场竟然会成为她现在最想去的地方!
【真的好无语——】
咸阳宫旁,充作官舍的里巷独门独院,炊烟缭绕。
子桑二嫌钱窖昏暗,干脆将陶缸全部搬到院里,等秦竹在街上散心回来时,小五也下学归家了。
“竹阿姊~”梳着发髻,跟小手办一样的小五见到秦竹,一个劲儿地蹦跶、跟随。
秦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脸颊上的软肉,不确定地比划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我长高了?”
“你自己没发现吗?”
傻愣愣的小孩格外让人怜爱,秦竹牵着那热乎乎的小手往堂屋走,跨过门槛,将人摁在门框的位置,巡视四周没有找到可用的,又去了灶台处找了个切肉的刀子。
“来,站好...不要踮脚。”秦竹估摸着比划小五撇去发髻的颅顶,手指按着,在边上刻画一条痕迹。
“来,站过来。”将小孩搂肩拉到旁侧,秦竹着重将划痕用力划了几刀,又小心在旁边标记:秦王二十八年,鸣蜩。
【始皇大大13岁继位,22岁掌权,今年是他统治的第28个年头了啊——】
【呃,仲夏?仲月?榴月,算了,还是用鸣蜩吧,《诗经》“五月鸣蜩”,还挺贴切的,瞧这蝉吵得,脑子嗡嗡】
心下碎碎念,秦竹起身将刀随手放到桌上,摸了摸盯着门框目不转睛的子桑五的小脑袋瓜,会心一笑:“走,咱们数钱去!”
古朴厚重的门院之中,身着华贵服饰的女子与一大一小两名男子,手指翩跹,却似能拨弄乾坤,满院铜币在落日余晖间闪烁。
待溪冬归来时,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数钱呢? ”溪冬一路走回来,额头满是汗珠,探过开门的子桑二朝内看去,诧异道。
子桑二自然地接过溪冬的分量不轻的包袱,等人迈进门槛,又将大门锁好。
秦竹没有立刻接话,嘴里咕哝:“47,48...50。”
仔细地将铜币甩进腾出的一个空缸,她抬头翘了翘嘴角招呼道:“咋不多留两天?”
反正每天也就那些事情,出行吃喝虽不便利,也不会难到哪里去——有钱能使鬼推磨。
溪冬已经拆开包袱,里面都是她娘整理出来的菇子,菌盖如箭头,菌杆纤长,瞧着是灰扑扑的,不管是熬煮入汤还是炙烤作配都鲜得很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