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日子好没几天就开始厌学的幺弟还想耍赖,子桑二一个暴栗看似凶狠地落在子桑五头上,训斥道:“让你读书就读!夫子让你写字就写!那么多废话!”
子桑五委屈巴巴地摸了摸压根不疼的脑门,嘟嘴不情不愿地应道:“知道啦!”
他就是想和阿姊说说夫子的坏话嘛!谁让那个夫子今儿教女子不应抛头露面之类的话,实在让人讨厌!
“叩叩叩。”院门被敲响。
秦竹了然:“是蒙上卿来了吧?”
【还挺会踩点】
她也闻到空气中烤鸡浓郁香气。
子桑二去开门,大门敞开,一个意外的身影露了面,秦竹惊讶迎上前。
王贲将军不好意思地瞅这小她许多的秦简闺女,支支吾吾。
秦竹不解,挥退子桑二,反手将院门微阖,踏出门槛,小声笑问:“伯父,怎么了?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她最近一直在套溪冬的话,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不管是蒙家还是王家,这俩家本应该与她父亲关系密切...她好像一直没有打什么交道,而眼下,为了将来哪一天需要,她必须与这两家溪冬口中,对原身颇有照拂的长辈搞好关系。
王贲老脸微红。
“那个,小竹啊,你这烤鸡的香气太霸道了,我这厚着脸皮,跟你讨要两块。”
说完,似乎不好意思极了,五大三粗的男人整个人都要黑到发红。
秦竹怔愣几秒,很快笑答:“自然可以!”
【原来历史上威武霸气的王将军嘴还挺馋?】
目送王贲离去,秦竹摇头失笑。
而王贲直到背后那如芒在背的目光消失,一直憋着的气才缓缓吐出。
实在是太丢人了!
王家。
王翦心疼地看着孙儿和孙媳,怀里抱着刚刚足月的曾孙女儿,忍不住发话道:“离儿,你可要多吃点,瞧你这瘦得!”
被称作“离儿”的男子其实同蒙毅差不多大,他的右手边坐着洛氏,是他新婚一年的妻子。
洛氏谨慎小心地抿嚼饭菜,对祖孙的互动视若无睹,不发一言。
不存在的下肢又开始剧痛,王离不耐烦地扯过他的拄拐,冷冷丢下一句:“我吃好了。”
徒留一桌子的人沉默。
王贲进屋时,就是见到这副场面。
好不容易要来了儿子饭前随口问的“这谁家烤鸡”的鸡,王贲压根不用询问,就知道儿子又发脾气了。
“哎,小若乖。”王贲径直将他爹怀里的孙女端进自己臂弯里圈着,将桌上那一大块还冒着热气的大鸡腿推给儿媳,叹道:“吃吧。”
洛氏没说话,接过便吃。
她是辗转颠簸来到咸阳讨生活的孤女,遇见王离便花光了她一辈子的好运,眼下夫君只是久病成心疾...无论怎样对她恶语相向,她都受得起。
她绝对不会和离的!
嗯!绝对!
快速又食之无味地吞下一整只大鸡腿,洛氏抱走哭啼不止的女儿,想再试着喂喂。
三个月前,她的夫君千里迢迢回咸阳,快临盆的她还来不及高兴,就得知那意气风发、顶天立地的男儿因故失去右腿,情急之下,她动了胎气,在床上一养就是两个月...
摇摇头,洛氏不再去想那些。
秦锐士三千,年年进进出出的何止三千。
一墙之隔。
秦竹目送王贲将军离开,回到院子里落座后仍有点不可思议。
【烤只鸡需要技术的吗?】
不就是杀鸡放血拔毛直接烤就好了吗?
流淌着异香的烛火摇曳,天彻底暗了下来,一片厚云飘过,遮挡住皎洁明亮的月光。
没了一根鸡大腿和两块胸脯肉的烤鸡摆在宽叶上呈放到子桑二搭起来用上铆合工艺的方形长桌。
“来,都坐下吃,别站着,看得我心累。”
鸡汤还要一会儿,秦竹招呼众人坐下。
溪冬一手执刀一手执叉,三下五除二将整鸡按部位剖割开,将最嫩的烤鸡腿和两根翅中、鸡小腿放到大勺内,倒入秦竹面前的木碗;
而后将肉多的鸡臀肉、胸脯肉等部位划拉到留给蒙上尉的盘中;
最后扒拉一阵,给子桑五留下稍微齐整的碎肉,至于剩下那些啃食不便、索然无味的鸡爪、鸡脖尽数包着宽叶,递给角落的子桑二。
秦竹埋头吃得欢,似乎没有注意到溪冬分剩余的烤鸡。
“哇——好香啊~”蒙毅人还没露面,大嗓门已经传进院子。
开了门,只见他难得着一袭素雅深色长袍,不笑的时候那眉眼中的凶煞和戾气也减弱许多。
大刀阔斧坐在那“有耳”的食案上,蒙毅不自在地挪动屁股,好奇打量半天:“此物甚好。”
他遗传了娘亲的好相貌,但身形臂膀完全和大兄一样随了爹,这每次陛下召见宴席就是他最痛苦的时候,跪坐真的很疼,不亚于刀剑砍在身上。
扫了眼对座的秦竹,蒙毅将粗壮的小腿微微并拢——即便这桌上麻布垂坠至离地只有两寸不过,还是有点不雅。
厨娘端出大碗鸡汤,简单收拾炊具后便告退离去。
自前夜始,她每晚都可以回家过夜。
这也是秦竹提出的要求。
里巷的室,也就是一户人家住的房子类似联排独栋别墅,是摊开的三折型。
原身秦竹除了溪冬贴身服侍,另有厨娘、侍从、甚至还有一个女医常年居于此,为她服务。
直到换了芯儿的秦竹巡游回来,隔天就提出这些本就有家庭的人各回各家,改走班制,住宿补贴的钱银另出。
从后世穿回古代,一个现代人实在很难接受一群人有事没事就出现在视野里躬身垂首,猛呼尊称。
正因如此,溪冬平生第一次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卧房。
还有一张造型奇特的“床”,秦竹和她解释过,睡在那上面以后老了不会得老寒腿。
至于老寒腿是什么,溪冬估摸着应该是腿疾,也没有具体问过。
遣散大半侍从,秦竹给了他们充足的钱币保障近三年衣食无忧,每个恢复自由身离开的人都对她又跪又拜,唬得她跟身上有虱子一样别扭到坐卧不安。
至于特殊情况至于需要人的时候,比方晨起朝会,自有子桑二去安排抬步撵的人员。
因此,截至目前,这秦家,其实也就住着秦竹一个竹子,和三个仆人身份的男女——这里头还有个子桑五是幼童,非要算起来,其实秦竹身边能用的人也就溪冬和子桑二。
烤鸡很香,加了野菇的鸡汤也很入味。
众人大快朵颐,将桌上所有食物一扫而空,包括那没味道的鸡头。
“蒙上卿,你可知这咸阳城里最赚钱的买卖有哪些吗?”酒足饭饱,秦竹懒洋洋倚在几根用作木头装饰的靠背宽椅上,随口问道。
“赚钱买卖?无非就是盐、铁。”蒙毅茫然,他日常不用练武就喜欢摆弄些逗人的小玩意儿,好在自家老爹和大哥对他也没什么要求,这也就造就了偶尔他忘记宵禁,晚归时还有人帮忙打招呼...
“噢噢。”秦竹摇晃着高足玉杯里微浊的米酒,陷入沉思。
要是她没记错的把,这盐、铁只能官家贩卖,违者不仅可能自身会被施以具五刑,严重者甚至可能会连带三族以内都处以族刑。
简单来说,不仅他本人会死,就连他三代以内、有关系的男女左右都会死!
再次斟满下午在市集买到的民间自酿米酒,下一秒,酒瓶凭空消失。
秦竹抬眼觑看一脸无奈的溪冬,只能讨好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