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秦竹并排站队尾的蒙毅正巧对视上秦竹,他憨笑挠头打招呼:“秦幕僚。”
秦竹巴不得有人打断她与赵高礼貌且尴尬的无聊对话,语调轻快立马应声道:“蒙上卿。”
蒙毅今年二十,和他爷父兄正是爱闯的年纪不同。
平日里他就喜欢烤鸡打鸟,过过嘴瘾,如果他娘不催他讨媳妇那就更好了!
媳妇有什么好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哪有猎熊带劲儿!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这都20了,个头还是库库猛长,可不是饿得快嘛。
前日他半夜捞鱼归家,正巧闻见隔壁院子在烤什么吃食,好奇翻到墙头去看,就见那往日里娴静顺良的秦家女子抓着整鸡豪迈地啃食……惊得他差点摔到娘种的薄荷香草丛里!
这要是毁了他娘精心侍奉的花草园,他爹还不打死他?!
他拍胸脯直庆幸,还没等呼吸平复,隔壁那叫什么二的侍从就来到墙根儿。
再后面,他得了半只鸡,也分出去三条鱼。
也算是正式同向来交浅言浅的秦幕僚有了第一次对话,这不近两天也往来互相送了不少吃食。
不是他馋嘴,实在是秦幕僚家的吃食香气太霸道了些!
回忆起那肥硕烤鸡的滋味,蒙毅又挠了挠后脑勺,殷勤地问:“秦幕僚,今儿还吃烤鸡不?我去给你整两头。”
秦竹坦然地点头,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不远处儒生要如有实质的杀人视线。
讲真,要不是溪冬同她反复提到好几次女诫的内容,她还真误以为这朝代的人其实对于男女之间的交往看得很淡定。
“今天吃烤鱼,吃的时候我喊你。”
秦竹大大方方地邀请,压根没有听从溪冬前两日的劝诫——男女有别,宜慎言于彼,非不得已,则当避人耳目,低声细语。
可是谁能拒绝这种可以横向类比后世188活泼男大的存在呢?
反正她不行。
这要是楚清音那家伙在,秦竹可以毫不遮掩地表示她看上了...
叙谈间,秦竹刻意避开赵高的视线投射。
朝会总算是开始了。
低头看着前排人的后脚跟,秦竹慎重其事地走进肃穆的殿内。
嬴政站在最前方,扫过众人,一眼瞧见那排在末位的“娇弱”身影。
总算能安静片刻。
他不动声色地吁出一口浊气。
无距离限制的读心术,对他这个本就算得上为开疆拓土殚精竭虑的君主来说,某种程度上,也是种变相的精神虐待。
只可惜,嬴政的词汇库远没有后世丰富。
眼下,他摸清楚规律,这读心的能力只能用在这秦家小女身上,而秦家小女只有在某些特定场合才会安静个一时半晌。
就比如说,眼下。
大臣分为两列,太尉等武官站在西面面向东,丞相等文官站在东面面向西,除此之外,另起一排——俄罗斯套娃一样大大小小的公子位于侧前方。
为首的是扶苏、公子高、将闾、胡亥。
逐渐适应朝堂的秦竹大着胆子偷摸探头打量,不由感叹:【这是真能生啊…历史上始皇大大有多少个子女来着?23个儿子?10个女儿?】
嬴政:......
他竟有如此多子嗣吗?
“启奏陛下,臣有要事禀报,自陛下一统大业,秦墨居功至伟,而齐墨与楚墨何德何能同秦墨共同冠以墨家后人的美誉,臣今日斗胆,欲就墨家之学略陈管见。墨家之道,自古以兼爱非攻、尚贤节用为纲,实乃天下苍生之福祉。然时移世易,墨家内部亦生分化,齐墨、楚墨之主张,渐偏离墨家之正轨,有违墨子之初衷。齐墨者,或偏于权谋之术,以功利为先,失却了墨家兼爱天下之大义;楚墨者,则或沉溺于空幻之论,偏离实用之道,忘却了节用利民之本旨。此二者,虽仍自诩为墨家,实则已背离了墨家学说之精髓。臣窃以为,为使墨家之学纯正不杂,彰显其兼爱非攻之真谛,应将齐墨、楚墨之流派,从墨家正统之中剔除,以正视听,使墨家之学得以真正弘扬于四海,造福于万民。望陛下圣裁,使天下学子皆知,真正之墨家,乃是以兼爱非攻为魂,尚贤节用为骨,而非那些偏离正道、徒有其名之流派所能比拟。如此,则墨家之学可兴,陛下之仁德亦将永载史册。”
【嘴是真他女良地碎!人墨家的事关你屁事!还巴拉巴拉说的起劲...呵,上下嘴皮一碰,搞得人自家关门弟子要被你这个外人逐出师门?脸真大!】
秦竹暗啐。
目光凝在那道佝偻瘦小的背影,有种无法表述地不爽。
【切,晦气!真就是长矛沾屎谁沾谁屎】
默默数儿子数量的嬴政本被儒生打断谏言脸色就不太好看,听到秦竹这番心里话,额角微跳。
“朕已悉知,此事非轻率可决。再议。”
【啧】
秦竹撇嘴。
下一个是发言的是武将,秦竹仔细瞅了两眼,依稀能辨出这人似乎前两日和王翦将军交谈甚欢。
“...今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正是吾等将士振奋精神,扬我国威之时。匈奴马牛尚未肥壮,兵力未全,此乃天赐良机,不可错失。吾请陛下恩准,即刻点齐兵马,挥师北进,趁其不备,一举击溃匈奴,收复失地,以保我大秦边疆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吾等将士,誓死效忠陛下,不畏艰难,不惧强敌,定当凯旋而归,扬我大秦之威!”
【匈奴,嘶——好像确实有点麻烦耶】
秦竹竖起耳朵,屏息凝神,本能想往上看,抬头至一半时硬生生止住,唯恐平白落得一个什么“殿前失仪”地指控。
她看小说里面经常有这么个桥段。
嬴政正有此意,甚感欣慰赞许道:“朕深以为然,诸位皆乃忠勇之士,为国效力,不辞辛劳,朕心甚慰。然出兵征讨,非小事也,需慎重筹谋,方可万无一失。朕当细细思量,权衡利弊,再与群臣共议。”
嬴政语气里克制不住的激奋让秦竹不由自主抬眼,若有所思。
“陛下,臣徐福已整装待发,童男童女、珍宝异物皆已备齐,只待明日晨光初照,便率队扬帆远航,誓为陛下寻得仙岛,求得长生不老之秘。望陛下恩准,赐臣此行顺利,早日归来,献仙药于陛下,以尽臣之忠孝。”
年约三旬有余的男子一身青袍,与周遭人风格迥异,长发如墨披散在肩头,脖颈挺直,姿态从容道。
【等等...他就是方士徐福?!淦嘞!不行!!!不可以!!!】
秦竹脸一下子黑了。
【四万万同胞的债还没讨回来,这还出海?出个屁!不行 !我得阻止!】
秦竹心急如焚,焦躁到双手都控制不住微颤。
“上巳佳节将至,此乃共祈丰年之日。暂缓数日,朕与诸位再议徐福寻仙之事。”
嬴政虽不解为何这秦家小女反应如此之剧,却还是好心开口推迟了出发时间。
不过是晚几日罢了,他得先确认下那四万万同胞是什么意思。
“陛下圣明——”
始皇帝都发话了,底下的人自然老实附和。
秦竹自然也放松下来随大流当应声虫,
总归延迟出发时间,她回去再想想怎么让这次出海寻仙被彻底扼杀在萌芽里。
说实话,刚才她还以为要正式第一次在殿前谏言,慌得一批。
比当初高考还紧张!
“陛下,臣有言,关于巴寡妇清之事,微臣斗胆陈词。自古以来,我朝法度严明,家产继承,多依宗法血脉而定。巴寡妇清,虽为巴郡之贤良女子,其夫逝后,其志可嘉,然论及家业继承,夫家业者,乃祖宗基业,子孙传世之根本。巴寡妇清,既无子嗣,又非夫家直系血亲,其继承家业,于礼法不合,于律例无据。再者,家业之传承,非但关乎财产之分配,更系家族之荣辱兴衰。若轻易许女子承继,恐开后世之弊,使宗法不立,血脉混淆。长此以往,家族之凝聚力何在?国家之根基又将何以稳固?臣深知,巴寡妇清勤勉持家,多有善行,实为我辈之楷模。然法不容情,礼不可废。微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依律而行,勿使巴寡妇清因一己之私,而陷家族于不义,亦勿使我朝法度因此而有所偏颇。望陛下正视听,以安民心。”
再以对立面的文官角度 用反驳
【巴寡妇清?噢噢,就是那个丹砂女王,中国第一位女企业家,财富达到白银八亿万两,又赤金五百八十万两的富可敌国、被始皇大大筑台旌(jīng)表德业的战国女首富?】
“陛下,臣窃以为不然,自古以来,女子之力,不容小觑。男子外出征战,保家卫国,固然英勇;而女子留守家中,耕田织布,抚育子女,亦能撑起半边天。巴寡妇清之事,正是女子亦能成事的明证。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之志,勤勉持家,不仅使家业得以保全,更见其发展壮大之趋势。此等能力与胆识,岂是寻常男子所能及?”
那个话里话外要把巴寡妇清的家产充公的文官话音刚落,秦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反驳。
这是她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发言。
一旁众臣皆惊。
扶苏欲言又止,便欲上前替其请罪,被蒙恬以目光拦住。
胡亥才参与朝会不久,看向赵高悄声比划道:“此女何人氏?”
岂不畏阿父不悦,而致其坑杀乎?
王翦与蒙武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他俩所站的位置不知何时向旁偏移几分,隐约阻挡了嬴政看秦竹的视野可见范围。
文官们本就对女子为官有诸多异议,此时眼神交流,似乎在想着如何火上添油...
秦竹忽然能感同身受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要说还有更好的表达方式吗?那肯定还是有的,但她实在是忍不了一点。
【啊呸!凭什么要便宜你们这些废物!】
是的,在秦竹眼里,这朝堂之上的大半文官都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说的文雅些,就是尸位素餐!正事半点不干,成天净想着给人添堵!烦球得很!
秦竹扬声谏言,心脏砰砰直跳,指尖发麻,耳朵嗡嗡得,有点耳鸣。
嬴政沉默半晌,出声道:“此女贞烈,守业有方,实乃难得...特许其承继夫业,并着令史官,将此特例载入律法之中,以示嘉奖,亦期后世女子能效其行,共襄家国大计。”
几个文官还想说些什么,被嬴政一句“朕意已决”堵了回去,面色青白交加。
【瞧瞧,不愧是我老祖宗,说一不二!威武霸气!开明!讨人嫌的话一句没有!这些死老头真的好讨厌!什么时候才能焚书坑儒啊!】
秦竹眉心拧紧,迫不及待想要看这些还在说狗屁话的儒生被埋。
嬴政:焚书...坑儒?
......
下朝后,秦竹先是婉拒蒙毅邀请一道儿去近郊打猎的提议,又是同仅见过几面却相谈甚欢的扶苏寒暄两句,而后行色匆匆坐上一直等候在宫外的子桑二旁边的步撵。
就在刚刚,自鼓膜至脑海深处,反复收到三遍重复的信息。
【日行一善系统试用期提醒:截止公元前219年仲春廿日,您的善意值为:17,请注意及时收集善意值,若截止明日未能达到可兑换继续使用系统的数值要求,将失去玩家身份资格,请注意。】
她要裂开了——系统试用期倒计时不足24小时?!
她还想着要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