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素峨山多停留了几天。
直到一日夕阳西下的时分,我推开将军府里藏书楼的大门,打算喊二师兄出来吃饭。
昏暗的房屋,在我开门的一瞬,带入的光线似把扬起的尘粒都照得闪烁发亮,星点跳跃。
这地方很大,一眼望去,摆满了书本卷轴的古木书架非常整齐地一排排地陈列在屋内,除却二师兄所翻找的那靠墙的几排,散落的书页纸张堆满在地上。
二师兄就靠着书柜坐在地板上,看样子是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一卷兵阵书,周围高耸的古木书架更显得这道白衣身影的瘦小。
我走过去拉开了靠近他位置的窗帘,一道夕照穿梭进来,方才照得沉静古朴的藏书楼里还有几丝生机,暖黄的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添了些血色。
许是因为阳光照进来的缘故,只见那对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随后便是睁开一双眼睛望着我,略显茫然。
“怎么了?”他问我。
“吃饭了。”我说,“天快黑了。”
“……嗯。”他愣了一下才点点头,也不知道脑子清醒了没有。
“你看书都不需要光线的吗?”我不禁地问。
“……我睡着之前,天还是亮的。”二师兄说。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原本高束的马尾也塌了下来,便伸手去为他理了理头发。
他本来僵了一下,但也随着我帮他梳好头发了。
“你是几天没睡好了?”我不禁地,“从天亮睡到天黑。”
“也没几天……我早上把《珩图兵阵书》破解出来了,稍一放松,没留意就睡着了。”二师兄说着,在从藏书楼出去之前,还把先前陈叔给的胡文故事原本拿上。
他说,也有它的一份功劳,因为有陈叔所口述的故事参照,他能从中悟出些许胡文的结构来,所以,他看得明白了这份《珩图兵阵书》,上面所书写的是些兵阵排列方案,和应对不同兵法的方案,大致上就是份战略参考书。
大师姐带了好些饭菜回来,摆在大厅的餐桌上,招呼我们过来吃。
她说,有不少故人听闻二师兄回来将军府后登门,为了不打扰到二师兄研究胡文,大师兄去逐一应付他们了,到最后,他们说想出去吃一顿饭,叙叙旧,大师兄便也出去陪他们了。
而那位魔教教主,许是见着新奇,也跟着大师兄出门了,虽然他的说法是:“见你一个人出去陪别人喝酒这么可怜。”
行吧,这找借口方式是被大师兄传染了吧……
“审时一,出击前先留意天气变化,风吹的方向……”在吃完饭后,二师兄展开《珩图兵阵书》,修长的指尖落在上面的文字上,一一给我们讲解起来,“急雨,呼天阵,前方一线百人列队,行翼阵,冲锋手于翼两侧,攻其不备处……”
他说,这卷军阵图或许并不完整,因为只有文字,没有示意图,而我听他所讲述的军阵布置,也听得云里雾里的,完全就是知识盲区。
“观风向,防火攻,铁甲列阵,留铁骑数百注意后方……”
直到二师兄说完这卷军阵图,他发现我和花花师姐都昏昏欲睡的模样,便把那卷匈奴情侣的故事本拿了出来,告诉我们,它的结局,他也破译出来了。
——他一说起这个,我们便来精神了,坐直了身子看着他,我见花花师姐的眼睛里都闪闪发光似的。
可惜他说的故事结局,是一出悲剧:
“狄娜到底也无法与戈莫迪的汉族血统和解,哪怕他不过是普通汉人的后裔,哪怕,他的家庭是被汉人放逐,来到匈奴境地生活的人,就算,戈莫迪也更认同自己所属于匈奴。”二师兄声音平静地跟我们讲述这么一个凄惨的故事,“他们分开了,狄娜终日郁郁寡欢。后来,在一次汉人与匈奴的战争中,狄娜眼见匈奴的军队被汉军打得节节败退,绝望之中,在一个雨夜里,捡起了将士掉落在地上染血的刀刃,自刎而亡。”
“……为什么,世间那么多明明相爱的人,终也不能相守。”晚上,花花师姐在窗台看着天边的清冷月色,颇为感慨地,“你说,海市楼主真的还能寻回他的飞仙姑娘吗?”
“或许吧。”我说。
“就算寻回了,可她还爱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