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又想起,之前每次主子发火,他们都假借霍起的名义将陈娉娉找来,让她承受怒火,只怕是要得罪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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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天空铺满晚霞,明天应当有个好天气。
血红的夕阳照在上官芙白皙干净的侧脸,为她铺上一层红晕,看起来更为娇羞可人。
她抱着一个小匣子进了茶室,看着霍起的眼神有些闪躲,仿佛小女儿见到心上人的羞涩。
将匣子放在桌上,上官芙没有寒暄,看门见山地打开匣子,低着头道:“我练了一些字帖,但总寻不到窍门,想让你帮我看看,为我指点一二。”
霍起岁不耐烦做这些事情,但毕竟利用过她,她对他的爱意,他也是心知肚明,对她也有几分耐心,别没着急着开口,拿起匣子里的字帖一一看了起来。
上官芙毕竟是相府贵女,从小也有教习师父教她习字,字虽然比不得大家,但也难看不到哪儿去,从前他简单看过她写的一些书信,随意地掠过信中要紧的事情,也只是为了应付她,对她的字迹究竟如何也并无研究。
如今细细看来,倒也很是清秀飘逸,只是腕力不足,少了几分恢弘大气的气势。
他看完两张,再拿起第三张字帖时,整个人突然像被人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上官芙有些困惑地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见他没反应,她又小心翼翼地再问了一句:“是不是写的很不好?”
霍起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了又看,再三确认是他熟悉的,思之如狂的字迹,又翻了翻后面几张字帖,只有这张的字迹与众不同,并非他的错觉或者幻觉。
他将字帖慢慢放下,按住微微发抖的手,勉强挤出一抹笑意问道:“这张字帖是谁写的,与其他几张都不大相同。”
上官芙有些不明所以地拿过来一看,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带着些懊恼和歉意:“是我没事写着完的,你不必在意,看剩下几张就行。”
她说着便要将手中字帖随意折起收好,却突然手中一空,被霍起夺走了字帖。
霍起面露狐疑,微微眯着眼问道:“你写的?为何你会练两种字迹?”他又将字帖放在鼻下轻嗅,熟悉的檀香混着墨香。
没错!就是蓝翎的笔迹,连字帖的味道都一模一样!
上官芙咬着唇有些犹豫。
霍起俯下身,微微向前,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带着些轻哄的意味:“说说看,好端端的,你为何会特意练两种笔迹,你用这个笔迹做什么呢?”
两人间的距离极近,这还是上官芙第一次被他这般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神幽幽,简直要将她吸进去溺毙。
她的心跳的极快,手里死死地揪着帕子,好一会才娓娓道来:“我从前认识了一个信友,初识的时候是受一个长辈所托为他答疑解惑,但闺中儿女家不好同外人私通信件,我便换了一个字迹同他写信。”
说道此处,她的尾音渐渐萎靡,又急忙补充道:“不过,同你认识以后,我便没再给他写过书信了。”
霍起看着她姿态小心翼翼地,深怕他生气一般,像个犯错的小孩一般,轻轻问道:“为何?为何你不再同他书信往来?”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不开心,嘟囔着:“因为,他骗了我。”
“那人骗我说他是贺子安,可我进京以后,便认识了真正的贺子安,才发现,他是假冒的。”她突然又露出促狭的笑容,像个使坏的小狐狸,坏笑道:“不过,我也骗了他,他一直以为我叫蓝翎,但那也不是真的,所以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傍晚的风透过窗户徐徐吹来,吹散了她鬓间的碎发,她抬手捋顺,却总有那么几缕不听话的,一直在她温柔秀丽的脸庞上流连。
太阳渐渐没入山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茶室也变得有些阴沉,他拿起一旁的火折子,点亮了灯盏,看着摇曳的烛火,映照着少女娇俏的面容,那一瞬,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仿佛也被点亮了一般。
他终于找到了她。
他抬手为她将碎发拂至耳后。
就像他一直想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