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突然盯着蓝翎,不言片语。
芮红和蓝翎的呼吸一滞,险些以为暴露了,几乎吓出一身冷汗。
下一瞬,徐妈妈的眼神里带上几分惊讶和狐疑:““手艺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蓝翎不动神色地长吁了一口气,任由徐妈妈端着粥去前厅献殷勤。
霍起看见面前的鸡丝粥时,面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看着徐妈妈面上讨巧的笑意,他冲贾孝挥挥手。
贾孝当即领命,引着徐妈妈去管家处领赏。
霍起一口口吃着煮的绵软入味的粥,腹中因为宿醉而导致的空虚感,一点点被暖意填满。
他当然知道这并不是出自府上厨子之手,他向来好酒肉,府上的厨子挑选的也是擅长烹制大鱼大肉的大老粗,即便是早膳,也多以大块肉食和扎实的大饼为主。能体贴他昨日醉酒,煮出这般精致小巧的肉粥给他解酒的,也只有那人了。
贾孝回来后,便见霍起对着空空如也的粥碗发呆,他方才已从徐妈妈处知晓这粥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心中有了几分猜测,试探地问道:“大人可要我去叫陈姑娘过来?”
霍起不置可否。
贾孝心中已有答案,正准备叫小厮去找人,霍起突然出声拦住他。
“等下。”他的手指一下下抚着碗壁,上面还残存着些许余温,良久,他才继续道:“让她用过膳再过来。”
贾孝一愣,随即领命退下。
蓝翎在来到怀武院的路上,心中很是忐忑不安,自己昨天见过霍起那么不为人知的一面,不知道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又磋磨自己。
又或者他若是残留醉酒的记忆,回想起自己昨天故意试探他的话,怕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等里面那人毫无情绪说出“进来”二字时,她已做好承受他滔天怒火的准备。
书房里,霍起立于书桌前,一手执笔,一手挽袖,手腕微转,笔走龙蛇。
他今日穿的是暗兰色锦鹤氅,腰上系着祥云图样的锦带,发泼如墨,并没有如往常般全部束起,只用一根丝带系着。
晨光透过橱窗,倾洒在室内,光辉倒映在他身上,犹如书香世家养出来的贵家公子。
霍起写完一副字帖,换纸的间隙才抬眼看她一眼。见她呆傻地站在原地不知行礼问安也并不恼,只随意吩咐道:“过来磨墨。”
等到她站在书案前,看着砚台里浓稠的墨水时,才缓缓回过神来。
两人间的相处未免过于自然,好似他们已经这样相处过数载,好似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他案前奋笔疾书,她红袖添香。
可这样的场景,应当是举案齐眉的夫妻间常有的,而他们之间,是刀俎和鱼肉的关系。
见砚台里的墨水充足,蓝翎放下手里的墨锭,安静地低眉垂目束手立于一旁。
霍起的眼神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移动,又很快收回。
日头渐渐升起,原本斜斜照射在地板的日光开始不满足,缓缓朝着书案爬去,从桌腿,一点点爬到桌面。
蓝翎也像晨光一般,慢慢挪动自己的脚步,不动声色地,悄无声息的。
她做的这样隐蔽,以至于他也无法察觉。
又是一副字帖写成,霍起放下笔,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下,这声响并不大,但在静谧的书房却十分突兀。
蓝翎识趣地去茶桌旁倒了一盏茶,肉桂的香气铺面袭来,是肉桂茶,此茶虽然有理气止痛的功效,但经常饮用便容易干燥上火。
蓝翎想了想,还是端着茶壶福身行礼:“茶水凉了,我再去煮一壶,请大人稍等片刻。”
霍起好似并没有注意到这厢,只看着面前被日光照的亮堂堂而有些刺眼的桌面。
他转头望向大开的窗户,外头的天,光芒万丈,春和景明,他这等从黑暗的地狱中出走的人,也配享受此等人间美景吗?
他向光明之处走了两步,直到立于光下,沐浴光辉。
他缓缓抬头,直视那日头,温暖却刺目。
蓝翎沏茶回来后,书案旁的窗户已被关上,霍起又在此立于阴影中。
他看着手下的字帖,好似在出神。
淡淡的菊花香气在屋里弥漫开来。
一口饮进杯中茶水,嗓子的不适确实有所缓解,但这浓郁的花香,却盖住了她身上的气味。
“看你平日清闲,并无作为,想是徐妈妈关照你,给你派的活计太少的缘故。“他起将手边字帖递给,指着入门处的茶桌,那是屋里最亮堂的地方。
”那张桌子给你用,以后你便照着我的字帖练字,等你的字能见人了,再去收拾藏书阁,把里面损坏的古籍重新抄录下来,霍府里不养闲人。”
他们两人,一人站在书案前,一人立于书案后,书案宽大,蓝翎只得伸长手臂去接他递过来的字帖,身子随着动作前倾,带动衣领,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脖颈。
霍起的视线从握住字帖的莲花花瓣般白净的玉手,上面还带着淡淡红痕,像是花瓣尖的殷红,他的目光一寸寸上移,到那细腻纤细的玉颈,在往上,红润的唇,微微张开着,等待人采撷,那稠密的眼睫,微微掩着,只露出一点点流莹般的水眸,带着几分欲拒还迎之色。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偏偏两人离得极近,吸入的都是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檀香。
他飞快地松了手,不动声色地后撤了一步,从抽屉里取出一小盒药膏丢到她怀里。
“金疮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早日把手养好了,字才能早点写好。”
“你也就这点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