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工作室的管理层开完会,交代好年前的工作计划,陆长惟说了“散会”。离开会议室,他拿出在开会时一直静音的手机。
许知朔竟然没有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他已经离开家整整四个小时,许知朔竟然一点都没有关心他的情况,真是没良心。
陆长惟不满地哼了声,却发现沈阿姨在他刚到工作室时给他打来了一通电话,但他一来办公室就直接去开会了,没有接到。
沈阿姨一般不会联系他。
陆长惟担心是许知朔出了事,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给沈阿姨拨回去电话。
沈阿姨很快接通。
不等陆长惟开口询问,沈阿姨就主动交代:“太太在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问了你和知朔在不在家里,我如实回答了她。”
陆长惟打开车门,单手系上安全带,语气听起来有点冷:“她来找许知朔了是吧。”
“你走了半个小时后太太就来了,我给你打电话没有打通。”沈阿姨是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陆长惟没有单独出来住时,沈阿姨就在陆家工作,对于何淑韵这位女主人的询问习惯性就给出了回答。
“她和许知朔聊了什么?”陆长惟启动车子,快速离开停车场,驶入车道。
“太太是单独和知朔聊的天,我没能听见。”沈阿姨想了想,把自己听到的,但不知道有用没用的话都告诉了陆长惟,“太太进门时对知朔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果然如此。
一周前,许知朔听到他在和他妈通电话时,非常不自然地回避了,陆长惟那时就开始猜测许知朔和他妈在以前见过,甚至猜测那次见面两人的相处应该并不愉快。
陆长惟主观上不愿意怀着恶意去揣测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单独约见许知朔,但客观上,陆长惟的心里已经将许知朔和自己分手这件事与那次见面联系了起来。
怀疑一旦有了苗头,再回想当年分手前的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仿佛每一件事都充满了疑点,都值得人去怀疑真假。
“我知道了,拖着我妈,在我回来前别让她走。”陆长惟挂断沈阿姨的电话。
油门往下踩,车子飞速地朝家里驶去。
陆长惟压着限速一路开回家。
看到别墅门口还停着何淑韵经常开的那辆车,陆长惟将车停在这辆车后面。
走到家门口,陆长惟反而并不着急了。
鞋底踩上柔软的地毯没有发出明显的走路声,客厅里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察觉到陆长惟已经回来了,并在听他们两个人说话。
“您变了很多。”许知朔说何淑韵。
甚至让他感觉不适应。
他在心里想起何淑韵时,想到的都是咖啡厅见到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陆长惟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最近这两年,何淑韵变化明显,强势的一面不再对着家里人,愿意将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交流,如同朋友一般,做错了事也会向他道歉,而不是以父母的身份粉饰过去。
陆长惟心里清楚何淑韵产生这样的变化是被两年前的他吓到了,虽然他一再表示自己没事,但何淑韵看他的目光还是不同了。
她重新开始学做一位好的妈妈,虽然在陆长惟眼里她一直是一位很不错的母亲。
“你也变了很多。”开门时,何淑韵瞧见许知朔的模样,差点不敢认,五年前那个涉世未深,眼神清澈简单的许知朔,变得沉默内敛,瘦弱得仿佛进入秋日的草木。
但聊过之后,何淑韵发现,许知朔的本质颜色并没有改变,认真执拗、善良宽容。
陆长惟听着这俩人明明非常认真,却又非常像人机一样的对话,不禁笑了下。
他靠着墙,借着面前植物的遮挡,从叶片的缝隙里看了眼许知朔略有些拘谨的表情。
许知朔和他妈应该是谈完了正儿八经的事情,所以现在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局促。
“长惟应该快回来了。”何淑韵看了眼时间,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许知朔也站了起来,出于礼貌说:“您如果不忙,可以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
“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何淑韵笑了笑,迟疑地走出去两步,她转头再次看向许知朔,“以前的事……真的很抱歉。”
原本想要走出去的陆长惟,听到她提起以前,脚步停住了,沉默地继续往下听。
“其实,我对您从来没有怨恨。我怨的只有我自己,怨我当时太过软弱天真,还太傻。”许知朔看着自责的何淑韵,认真回答。
当时觉得天塌了的事情,现在想来,其实有很多解决的办法,只是许知朔当时关心则乱,让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中。
“您给我两个选择,我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您不需要向我道歉。”许知朔理解一位母亲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同性,理解她想要自己儿子所走的道路花团锦簇,他们都爱陆长惟,所以他理解这种心情。
虽然理解并不代表他不痛苦,但何淑韵的道歉不会让曾经的痛苦消失,既然如此,他何必把所有人都拉下来一起痛苦呢。
而且这个人还是陆长惟的妈妈。
“但是,我觉得您应该向陆长惟道歉……不,是我们。”许知朔垂了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