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的大义,千百年后可会还有人能记起你?”
“你之于他们所有人的恩泽又能维持多久?”
“不过是黄沙白骨堙灭于长河之下,甚至……”
观言还在继续,带着些许残忍的一字一句道:“甚至于你姓甚名谁都不会有人记得,后人想起时也不过只是模糊几句,最终化为一声嘘叹,道一句多谢而已。”
“迢迢岁月长河中,说不定到最后连你做过什么都不会被人在记得,你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而他们享受着你牺牲的一切。”
“锣鼓喧天的欢闹之下,掩埋的是以你骨血为基的未来。”
“你的结局,消散于天地间。”
“这样,值得吗?”
观言最后一句话,很轻,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也像是落在了半空中,已经不像是在问王少衡,而是在问其他什么。
也或许是二者皆有之。
这般一声接着一声的诘问后,观言仍是保持着最开始青越看向他时的样子,眼神落在虚空中,即使是在问王少衡,但他眼神也未曾落下半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了,连带着叶明轩的呼吸都轻了几分。
他转头有些惊诧的看向观言,眼神迷惑中还带着丝丝探究,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他认识观言三年多的时间,从未见过这般情绪外露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的他,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心中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兴奋,终于,见到小师弟说这么多话了。
虽然还是冷着个脸,但口中却说出和他平时完全不同的话,或者说是他以往从来都不会说出来的话。
恍如利剑般尖锐的问题,直直的刺了过来,瞧着他淡然的神色,让人分不清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原本还在伤春感秋的王儒成此刻也有些讪讪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不可否认其实观言说的话有一部分却是也是他心底想问的但却不能在明面上问出来的话。
他甚至还在想,他就少衡这么一个亲人了,若是少衡当真如观言修者所言那般,那天地之间他王儒成也不过是孤舟一片,随波逐流般,再无他的栖息地,最终像只了无牵挂的风筝,找不到落点。
可这样的话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另一方面,因为他们救了少衡,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救了整个八图城,所以他对他们是心存感激的,但这位面容冷峻到几乎淡漠的观言修者刚才的那一番话却也在他心头间掀起一丝不快。
少衡以自身为质,不该得到这样的质问。
于公于私的两种情绪不断在他脑海中拉扯,两种极端。
最终,王儒成站起身转头看向观言,语调中带着丝丝不悦,“观言修者,我虽敬您……”
他的语气已然算不上好,在这方寂静的空间内却显得尤为响亮。
直到一声微弱却仍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声响起:
“值得。”
没有多余的解释,只两个字回答了之前观言所问的问题,打断了王儒成的话,同样也断了着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寂静感。
王少衡踉跄的下了床榻,此刻修为全无的他在这一屋子人中无疑是最弱的存在,他摇头拒绝王儒成想要过来扶着他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到观言面前,毫无畏惧的抬头看向他,眼中是在场所有人都不可忽视的坚定。
再次开了口,不卑不亢地回答:“值得。”
听到他的声音后,观言这才将悬于虚空的视线落回到现实,看向王少衡,他的眼神直直的对上他,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分明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但此刻却给人一种屹立于世,不被任何所折服的傲感。
片刻后观言移开视线,垂下眼眸,很轻的低声重复道:“值得。”
两人相对而站,气势皆不输于对方。
一问一答,掷地有声。
“而且您刚才也说了,未来,不是吗?”
“若是以我一人便可换的一座城亦或者乃至更多人的一个未来,怎会不值得,在我看来,这也或许是我之幸。”
被抽了蚩的王少衡没了之前的倨傲,又回复了其原本的的性格,温润清朗的嗓音道着坚定的话语。
观言不言不语的看着他,良久未开口。
青越神色担忧,抬起手,白皙细嫩的指尖搭在观言落在身侧的手臂上,带着些许力道,开口喊了他一声,
“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