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原本已经走到殿门口,一阵风透了进来,也让他回过了身。
“卿当初迁骠骑将军,督军荆豫,乃是加封进位。与王司徒几乎同级,到时只尽协理之责,不必再麻烦了。”
司马懿顿了几分,心念电转。才明白过来圣上依旧不放心自己,待朝中无事,自己还得回到宛城继续镇守。
他谢恩后起身,本想告退,结果被曹叡叫住。
司马懿从入仕起就是曹丕的属臣,比四友还与曹丕无话不谈。在小时候的曹叡眼中,这仿佛是天天出现在自己家里的自家人,忍不住待他总归有些与其他臣子的不同。
“从洛阳到宛城来去两千里,仲达公没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司马懿略微着腰,像一个长辈慈暖笑道:
“许久未回洛阳,也未见圣上。圣上越发像是真龙天子了。”
“先帝和太祖若泉下有知,必定会很欣慰的。”
日头太烈,郭照命人将廊庑间的帘幕拉了下来。
她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她的儿子,永安宫的稀客。
“为什么要我下旨?”郭照压着火气不满问道。
“你自己写一道册封制书发到尚书台不就行了?”
曹叡略低头靠在椅背上,拿出登基后极少施与她的耐心解释,“如果是我下,只能往低了封,怕到时候有人欺负她。”
郭照已经受够了,一拍桌案,“那你就这样放了她,别让她像我一样来受你们曹家人磋磨了!”
曹叡听了这话,神色缓和起来,破天荒时隔三年叫了她一声:
“母后,这么多年了。”
他难得说了句心里话,语调平静,“从我娘把我托付给你开始,你是如何看我爹的,如何看我的,这是你说的第一句实话。”
郭照嗤笑一声,讥讽道:“你爹和你一样雄猜阴刻不假,可他对朋友重情义,对兄弟,也尽了一个作为长兄的本分,哪里和你一样凉薄乖戾,反复无常?”
“那虞氏又犯了什么错?就算她是太皇太后当初逼你娶了当王妃的,你说废就废了,比你爹当初有过之无不及。”
或许是因为人死账消,他提起往昔对父亲的怨恨,并未改容,“你们看到的,都是他好的样子。我从小到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常在耳边的,只有一句罪人之子。”
这话对于亲眼看着他长大的郭照最有成效。
她静默须臾,长长一叹,无奈问道:“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心里对我和先帝的怨,会不会迁怒到她身上。”
曹叡一下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看向郭照。
“你是不是事到如今,还觉得我是在报复你跟先帝。”
他缓缓站了起来,“我没那个时间。”
“太后这么多年,两边说话,到处做戏,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从未求过你什么。就这么一件事上,帮帮我吧。”
他把早已写好的制书在郭照的案前放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郭照站起来,还准备问些什么,曹叡难得和他母子连心了一回。
他远远说道, “我不会迁怒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