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这一刻两手空空,只能向后躲。
烛光映着甲士双目血红,韦真抬首,猛地注意到了晦暗中唯一的光源。抽出腰间匕首,刺向甲士的后颈。她一刀功成,甲士立刻脱力,怒吼一声将火把丢落在地。
她被纠着衣领摔在了地上。暴怒的甲士使了强力掐住了韦真的脖子。她即刻窒息,眼前阵阵发黑。
在她的官觉彻底消散之前,晚风骤起。
再睁眼,原本在甲士手中的刀洞穿了他的后背。
这一刀极为凌厉狠辣,那人本已受了致命一击,后来又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掐死自己身上,才有了一刀毙命的可能。
即使是瞅准了天时地利,任谁也很难和眼前这个举着火把、血染了半身正在喘息的文弱少年联系在一处。
曹叡淡定把牵了过来,接着上前向自己伸出了手,被血珠几乎溅满的脸意态平静。
出了城向东三十里,有一座破败的观音庙藏在芦苇荡之中。
四周断井残垣,韦真视线再回到气定神闲贵气逼人拱火的曹叡身上。
她自小颠沛流离,练得洞察幽微,极善识人,即使是突然想的主意,在城门处也一眼就瞧得出他身份非常。
格格不入。
曹叡将两把枯枝扔进火中,问道:“那人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逃?”
“我已经背了人命,本来就逃不掉。也许救了你,我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继续问:“可万一我是个杀人越狱的重犯死囚呢?”
韦真置若罔闻,拱了拱火,“你生得这么好,就算是杀人放火,只要自己肯牺牲色相,也不缺女人相助收留吧。”
“这么说回来,你碰上我倒可惜了。”
韦真装模作样的一叹,“我什么也没有,只能和你亡命作伴,还不知道谁会死在谁的前面。”
曹叡并不接她这个话头,“以后若再遇到什么事逃跑,旁边也没有像我这样不出声的,就别编痴男怨女,恩怨相对的事了。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不爱听。”
韦真啃了一口烤好的果子,问:“你爹娘是不是关系不太好啊?”
曹叡问:“为什么这么说?”
“听出来的。”
曹叡被说中了,默默半晌,仰首看了看向屋顶外晦暗渐亮的天。
汉朝的时候,这是座千鲤观音庙,芦苇荡后面的沙地十五年前还是千鲤池。官渡之战后有场大旱,这里的水被引完了,就荒废了。
后来曹操就做了魏王,曹丕奉命来邺城督造王宫,曹叡跟着祖父巡游郊外来到这里时,芦苇已经长得有人高,根本没人知道里面还有座庙。
对于邺城,曹叡生于斯长于斯,每一条路都算得上刻骨铭心的熟悉。即使自己留在这里不比在洛阳身份金贵,他也极少回到皇宫殿宇里去,谨小慎微地对着曹丕讨不快活。
上次正旦朝会的时候,曹丕的身体就已大不如前。曹叡是长子,此时魏国唯一的储君人选,若非下了急诏,他尚不至于今日冒着刀山血海回去。
他没想多久,倏地站起走到她面前。
“你若实在没地方去,可以先和我回洛阳。”
她还挺聪明,舍不得半路有个好歹死了。
哪知她直接摇摇头,显然是怕了。
“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可我是。”
“刚刚黄昏还好。现在天亮了太阳一照,你和我现了原形,哪还会有那么多傻子糊弄,相信你我是一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