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看,向来稳重的李瀚狰这么颠三倒四的,真得把李稳叫来问个清楚才是。
备菜的备菜,接人的接人,看着小宅子闹哄哄,李瀚狰就杵在那儿,眼睁睁地瞧着圆橙子夕阳渐渐没入云霭之中,心口又甜又胀,小鹿吃得欢喜。
崔窈娘居然来探他了!崔窈娘!来探他!是梦吧?
他在饭厅门前来来回回,地面蹭得发亮。
管家在一旁低着头,眼睛盯着那双五瓣皮靴左左右右地移动,心里直犯嘀咕: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居然能让大人如此方寸大乱,焦躁不安。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李瀚狰立刻快步迎了出去。
看到崔窈娘的那一刻,小鹿放下圆橙子,欢快跳了起来。不是梦,他脸上泛起红晕,低声唤道:“崔掌柜。”
崔窈娘笑得格外甜,小鹿以角狠狠顶了他心口一下。
“你......来了。” 李瀚狰开口,声音沙哑,感觉嗓子里卡了什么火热之物,难受得紧,他伸出食指按着衣襟,左右扭了扭脖颈。
是否是小鹿调皮,爬上了喉头,也想要看看崔窈娘的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受到小鹿蹦跶,还在。
崔窈娘嗯了一声,百转千回,可一时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明明,明明在来的路上,她都把要同他说的话,过了无数遍。
林岳在旁觉得自己很是多余,悄悄地绕开了好几步。见李稳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上去就拎起他后衣领,拔走。
李瀚狰这才反应过来,来的人里还有林岳,朝林岳点了点头,目光投回崔窈娘脸上。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可那些在夜晚反复琢磨过的,在当下不翼而飞。糟了,李瀚狰心里懊恼不已,他应承过崔窈娘要学着将心里话说出口的,可如今在她面前,怎么就像根木头,只会痴缠看着她,开不了口。
崔窈娘见他,果然如她所料,一沾到她就退化成木头,真真又好笑又心疼。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她笑着提示。
“对,对对,快请进!” 李瀚狰堪堪回过神来,侧身让道。
李稳这才松下力气,任由林岳拖走。
“有没有想我?” 崔窈娘眼中带光。
“嗯。”
崔窈娘走近一步,眉头微皱:“就一个‘嗯’字?李大人,我这些天可是对你朝思暮想,你就这么敷衍我?你到底有没有想我啊?” 骑马赶路可把她累惨了,腰酸屁股痛,李瀚狰居然企图用一个“嗯”字来蒙混过关?
李瀚狰目光移开:“想,很想你。”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我的?是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还是白天吃饭的时候都觉得没滋味?” 崔窈娘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李瀚狰只觉得耳朵一阵发痒发红,烫得他张不开嘴。
“你在处理军中事务的时候,可曾突然想起我?” 崔窈娘盯着他。
“会,会走神。” 李瀚狰的脸被耳朵过渡,红得滴血一般,臊人。
“这可不大好,” 崔窈娘皱着眉头评价道,“容易出问题。”
是了,李瀚狰看着她,现下问题不就出在眼前了。
“大人,我给你带了个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崔窈娘眨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道。
李瀚狰摇了摇头,人来了本身就是一份天大的礼物。
林岳在旁边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揭破答案:“阿依莎说,窈娘给你生了个孩子,带来探亲。”声音平淡,说出来的话却炸起天雷。
噗——李稳一天女散花,刚跑了一路口干舌燥的,正准备好好喝口水呢,咳咳咳,呛得肺疼。
崔窈娘小心翼翼地捧着,直接递到了李瀚狰怀里:“是狗子。”
李瀚狰下意识地搂住,小狗崽子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手指,温热湿滑的小粉舌,哈哧哈哧喘气。
李瀚狰傻笑:“这......是我们孩子?”
噗——李稳刚缓过一口气,只是想喝口水。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崔窈娘笑着摸了摸小狗头,“它可是我亲手接生的呢。”
李瀚狰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亲”“生的”,聘礼几何、孩子取什么名、住哪间屋,死后同葬碑上刻什么字——李瀚狰考虑好了。
他能闻到崔窈娘头发上传来的淡淡清香,许是她来之前洗过头发吧。就这么淡淡的味道,却熏得他有些晕晕乎乎,宿醉一般脚轻头重。等他回过神来,手已是摸上了崔窈娘的头发,对上了崔窈娘笑眯眯的眼。
崔窈娘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在李瀚狰黑沉眸子里的倒影,也能看出李瀚狰像是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手掌在头发上一抖,她贴着李瀚狰的手掌,按实下去。
任由他脸红过涂了胭脂,瞳孔震动,连带着在他眼中的笑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你很想我。” 崔窈娘自信确认。
“嗯。”李瀚狰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温柔,就像蜜一般,缓缓地流进崔窈娘的心里。
一个字简简单单,崔窈娘尝了蜜笑得眉飞色舞:“不请我们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