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口味清淡,晚上又常常不吃晚饭,陈山越就带她去了市中心一家新开的植物料理餐厅,餐厅装潢清新,味道也很不错,他跟其他人来过两次。
饭后,他开着陈禾的车把她送回了家,晚上七点半,在停车场里凑巧遇见了她妈妈,何静刚从市委党校回来,办公室里出了点事,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耽搁到现在才下班。
陈山越对待何静一向很有礼貌,他比陈禾先看见她,于是抬手跟她打招呼,叫到:“阿姨。”
何静挎着一支优雅的皮包,笑着走过来说:“你们这是吃完饭刚回来?”
陈山越礼貌点头,陈禾昏昏欲睡,她刚在车上睡了一小会儿,现在猛一到家还有点不太适应。
何静看女儿站在陈山越身边,比他矮了一个个头,拉过来说:“这孩子,怎么在哪儿都能睡着。”
陈山越淡淡笑了笑,把陈禾的车钥匙递给何静,说:“阿姨,那我就先回去了。”
“上去喝点水吧,你陈叔叔最近刚弄到一盒新茶,一天天就知道摆弄他那破茶具,你也上去跟他说说话。”
陈山越笑着摇了摇头,说:“不了阿姨,您跟小禾先上去吧,现在天色也晚了,我改天再来陪陈叔叔喝茶。”
何静欣慰他的知分寸,笑说:“那你路上小心。”
丝毫没问他开着自家女儿的车过来,现在车子已经入库,他该怎样回去的问题。
电梯里,陈禾挽着妈妈的胳膊,小癞皮狗似的大半边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咕哝着说:“妈妈,你不喜欢陈山越吗?”
她是妈妈的女儿,妈妈对陈山越态度的变化,她虽然摸不到证据,但是直觉告诉她,妈妈待他确实越来越疏离了。
何静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叹了口气,柔和地拍了拍她的手,一路缄默,直到进了家门才说:“禾禾,小越是个好孩子,妈妈不反对你跟他做朋友,但是谈朋友绝对不行。”
陈禾茫然,像是还没睡醒似的,什么做朋友谈朋友?
陈正端着一杯茶过来,“啧”了一声说:“你跟孩子说这个干什么?”
何静弯腰把鞋子拾进鞋柜里,瞪他一眼,说:“现在八字没一撇还来得及,我比她多吃了几十年的饭,那小子的眼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跟他平时可不一样。”
陈禾说:“妈,你什么意思?陈山越喜欢我啊?”
何静没说话,绕过他们父女二人去餐厅倒水喝。
陈禾扑哧一声笑了,说:“妈,你想什么呢,他才不会喜欢我呢。”
陈正和何静,两人各端着一个杯子定眼看她,陈禾发觉自己有点过了,战术性咳嗽了一下说:“反正他不会喜欢我,你们别瞎想了,而且,就算他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啊,我只把他当朋友,当安奶奶的孙子。”
何静叹了一口气,说:“妈妈也不想这样,但是小禾,小越的身上很复杂,不是你能驾驭得住的。”
陈禾没明白,愣了一下想说,可能妈妈指的是他被指控性/侵的那件事吧,她不在意,她不是因为这个不喜欢他。
何静没有多解释,陈禾也没有多问,收拾了一下,洗了个热水澡就到房间里研究有关柑橘品种改良的论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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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越从锦绣华府的地下停车场里出来,站在人行道的树下抽了一根烟,才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他没直接回家,而是让师傅送他到了拳馆,拳馆的停车场里,车子所剩无几,他上了自己车,却迟迟不发动,烟盒里没剩下几颗烟,他又磕出来了一颗,车窗都没降下,密闭的车厢里,灯光昏暗,乌烟瘴气。
他经常这样,似乎只有独自一人坐在停车场的车里,四周万籁俱寂,他才有空好好去想自己的事。
他今年二十七,照他奶奶的话说,晚婚晚育的年龄都过了,可他还没有对谁动过心,他之前也有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动过心,但是忘记了,或者说,因为他这人在情感上受过的太多,所以对爱最初始的悸动也难以感受出来,他的朋友不多,但也时常有人拿这个来调侃,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默认了,或许他先天就是一个断情绝爱的圣体。但是,见到陈禾之后,那颗冰沉已久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活了,上面的冰霜正在一层一层退去,可是,他不能够。
他不能够去祸害任何人,尤其是陈禾。
小区楼下,路灯昏黄,梅姨刚打电话来说,说老太太刚散完步,现在已经歇息了,让他回房的声音小一点。
他把车弯进破旧的小区,灯光一照,却在楼下发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单薄的醉鬼。
是艾雨,脱了高跟鞋,光脚蹲在楼洞旁的花盆边。
陈山越走过去叫了她一声,她迷蒙着眼睛抬头,眼泪突然扑簌簌地滚落。
她一向要强,很少在别人面前哭,尤其是陈山越,她从没让他见过这一面。
陈山越皱眉:“你在这儿干嘛?”
“等你啊。”她声音委屈。
陈山越看着她没说话,没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