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霖脚下满是白烟,恍若置身仙境。他漫无目的地游走,身后是被踩成细碎片段,又慢慢愈合的回忆。
他总是记得,程鑫在掌门祠的哭声,还没有半个巴掌大的手,程长霖没有抱过小孩,他笨手笨脚的搂着那团包裹,不解地与抚阳真人询问,这么小的孩子,真的是我的机缘吗?
真人看着他,问他,你是怎么理解机缘二字的?
程长霖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沉默的看着抚阳真人,用眼神询问他。
抚阳真人便道,是真是假,是好是坏,都是机缘,长霖,你的机缘来了。
随后天地塌陷,眨眼程长霖便到了深夜,还没他膝盖高的小程鑫满脸抓痕,倔强的抓着后山逮到的灵猫,交给程长霖:“爹,我给你抓着药引了,你快吃药。”
——啊,那时程长霖生了一场大病,彼时白去静刚刚拜师,翻遍藏书阁才给出个不确定的方子,说是要灵猫做药引。
那时程长霖其实也才二十多岁,他管不住这群会闹事的徒弟,便由着他们胡来——反正只是一点小毛病,放一放就好了。可除了他,不论是弟子还是程鑫都当了真,后山一下午鸡飞狗跳,程鑫抢在别人前将灵猫送了过来。
程长霖接过灵猫,将受伤的动物治好了伤,又将程鑫脸上的抓痕治了,只笑道,没什么大事,很快就好了。
程长霖头疼起来。
一个眨眼间,画面又变。百宗论道之际,程长霖即将前往观望台,他隐约听到台下有人在喊谁的名字,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尉迟睿走过来,对他行礼道:“程前辈。”
程长霖便跟着尉迟睿前往屋中探讨瓶颈,一个扭头,却看到四周又变了模样,满地花灯,他踩在河中央。
程鑫远远的跑来,他牵着程长霖的手,另一只手拿着花灯,他问道:“爹,要放花灯了,咱们写点吧?”
程长霖便接过笔,笑道:“写什么?”
程鑫道:“和爹长长久久。”
几乎在瞬间,程长霖手中的花灯变成一条白色鳞片的蛇,爬上他的手臂。只在瞬间,河中花灯俱变,缠上程长霖的腿,缠上他的腰——
程长霖扭头看向程鑫,却只看到一名较他还要高的面具青年。
青年的手摸上程长霖的脸,贪婪溢出双目。
“多少年了……”青年哽咽着声音,几乎疯癫,“父亲……我……”
但程长霖再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只一瞬天空暗沉,直至一片白光划过,程长霖于床榻之上睁开双目。
不及清醒,佩剑藏锋已经在手,黑衣人迅速退后几步,转身消失不见。
程长霖头痛欲裂,心道为什么睡觉都睡不安稳。
这么想着,程长霖盘坐床榻上,细细查验了一番浑身筋脉,发现此时的他连运转周天也做不到——他还是想不起来某段记忆,也做不到勉强回忆,但至少他对程鑫的信任是真正的。
程鑫不会害他,什么时候都不会。
程长霖推开门,院中四处无人,复又向外走去时,远处传来一声极大的轰响,有人喊:“出事了!”
似乎是为了应证这句出事了,天边顿起一片白光,随即化作红雾,半分钟后缓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