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警笛的鸣叫,徐思扬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朝着楼下看去,一个转身,半只脚瞬间掉出了边缘外,因为失衡,整个身子朝下倒去,这一刻求生的本能从徐思扬眼中喷涌而出,他使劲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抓了一手空气。
高镜一立马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徐思扬的手臂,徐思扬被悬在空中,像一个不受控的钟摆,摇摇晃晃,楼下传来一声声惊叫。
徐思扬看着高镜一,脸上的泪水和雨水糊成了一团:“救命,救救我!”
因为雨水的关系,徐思扬的手臂变得特别的滑,像游鱼一般从高镜一手中滑出。
“抓紧我!”高镜一使出了浑身力气,脸都憋的通红,左手死死扣着女儿墙沿,半身也已被扯出了墙外。
后头的老师们立刻一拥而上,有的抱住了高镜一的身子,有的伸手去拉徐思扬,徐思扬左手死死扣住高镜一的手腕,右手被宋词拽住,几人合力之下总算是将他拉了上来。
瞬时,大伙全都瘫坐在了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徐思扬看着高镜一,眸中似有感谢却又藏着其他复杂的情绪,一会,他将眼神转向那部摔碎的手机接着又看看向宋词:“老师......”
“对不起,老师......”徐思扬抹着眼泪一遍遍重复着。
“糊涂!”宋词重重地叹了一声,将他扶了起来:“以后,再不能做这种傻事了......”
宋词勾着他的肩膀,在一群老师的簇拥之下,徐思扬离开了屋顶。物理老师钱滔滔将自己的伞撑过高镜一的头顶:“走吧。”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钻心的痛楚从肩膀处传来,高镜一疼得咧了牙,嘴里嘶嘶发声。
“怎么了?”钱滔滔问他。
高镜一捂着肩膀道:“好像,不太能动。”
钱滔滔看了一眼他的肩膀:“走走走,先进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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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那天,宋词给徐思扬看完监控就给许儒树去了电话,电话里先是简单地问了下嘉清的情况,而后他问道许儒树是不是还在医院里,有些事情最好当面聊一下。
宋词和校领导都商议好了,能私下解决就私下,讲究些情分和钞票,马上就要高考了,事情弄大了大家都麻烦,台面上也不好看,而且这件事情真要细究,哪方都占不上全理,不过显然,徐思扬错得更严重。
徐思扬的母亲得知情况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七点了,银行早关了门,从家里零零碎碎凑了2000元塞进了皱巴起毛的信封袋里,她红着眼,将信封拿给宋词,问道:“老师,我们家现在身边只有这么多,你说会不会不太够......”
宋词捏了捏信封袋,叹了一声:“先这样吧。”
许儒树见到宋词带这个穿校服的学生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心里大概就明白了□□,那时候嘉清还是昏睡状态,他不想吵到儿子和其他病人,便起身离开了病房,几人一同走到了一条无人的走廊。
宋词跟他介绍说,这孩子叫徐思扬。
许儒树俯视着徐思扬,瘦小,矮个子,皮肤黑黄,他明显很害怕,微微低着头,眼睛不时朝自己瞟,可是每每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他又惊恐着躲开了。
还有他的母亲,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但是满脸倦容,头发都白了不少,衣服像是匆忙换上的,领子都没翻好,皱皱巴巴的,她的手上有很多伤口,一直牢牢抓着自己的包。
“思扬。”宋词推了推徐思扬的背部。
徐思扬握紧着双拳,声音因害怕而颤抖,他说道:“叔叔,对不起,是我关上了仓库门,是我害了许嘉清。”
接着他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许儒树,从贴吧到校园暴力,到许嘉清出事。
“许先生,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没受过什么教育不会说话,这里是一点点心意,您孩子这几天的费用我们都会赔偿的。”徐思扬的母亲从包中拿出了信封袋递给许儒树。
许儒树看了一眼却没有接,他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儿子现在是没什么事,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多少钱都补偿不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理解您的心情,我已经打过他骂过他了。”她揪着徐思扬的衣服,眼眶渐红,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可是同样作为父母,我希望您也能理解一下我,思扬他一直很乖,我和他爸都没什么文化,可他从来不用我们操心,他成绩很好,开学,他就是清华的学生了。可是您要是报了警,坐了牢有了案底,那么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叔叔,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坐牢,求求你原谅我吧!”说着徐思扬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许儒树看着眼前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孩子,他的内心动摇起来,他该原谅这个险些害死自己儿子的孩子吗?想想嘉清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模样,他当然不能原谅,但是如果不原谅就要将这个孩子推向监狱,毁掉他的一生,是不是又太过分了一些?
如果说嘉清没有这样的病,那么其实这一切可能是小孩之间的小打小闹,这样的错,至于要祸及一生吗?
“你先起来。”许儒树扶起了徐思扬,他叹了口气锁着眉头:“这件事,我要再考虑一下。这些钱,我不能收,你们先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