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间里。
顾衍隔着电梯门,神色不明地遥遥望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你对他倒是有耐心。”
“他?”
侧身斜靠在门框边的青年闻言慢吞吞地抬起眸,焦糖色的双眼因为淡淡的倦意氤氲着层薄雾。
“阿衍指的谁?”
顾衍没说话,冷飕飕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心里清楚我指的谁。
“戴琨?”
男人眼神越发得冷。
楚眠好奇地问:“我哪里看起来像是对他很有耐心的样子?”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
楚眠好笑地戳戳顾衍胳膊。
“阿衍,你真的好变扭哦。”
“滚!”
“怎么又生气了?”
“叮——”
电梯门应声打开,顾衍沉着张脸双手环胸先一步走出电梯。临到办公楼门口,他没好气地停下脚瞥向慢慢悠悠跟在后头的青年。
“你还走不走?!”
“这不是正在走吗。”
他脸色又沉两分,却还是等到楚眠跟上来才抬脚走出大门。
楚眠眼底闪过丝笑意。
回去的路上。
“阿衍。”他坏心眼地挑事。
“你不觉得戴琨有点像你吗?”
越野车蓦地停下。
顾衍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拉开车门把青年抛尸荒野,楚眠却仿佛察觉不到危险似的继续搞事情。
“脾气都大得要命。”
顾衍突然调转车头。
“这儿离牙科诊所不远。”
楚眠表情肉眼可见地一僵。
“都这么晚了。”
“我有牙医电话。”
“医生早就下班回家了。”
“我知道他住哪儿。”
“……”
你为什么会知道牙医住哪儿?
眼见车越开越远,楚眠抱着能屈能伸的觉悟端正态度认错。
“阿衍,我错了。”
车速稍稍减慢了些。
“哪错了?”顾衍面无表情道。
“哪儿都错了。”
“……”这错认得倒也没毛病。
“戴琨跟我很像?”
“我刚是说有一点像。”
“有点像?”顾衍沉下眼。
“我是说一点都不像。”
五分钟后,绕着市中心兜圈兜够了的越野车终于重回正轨。
不过,顾衍心想。
确实该查下牙医家住哪。
***
夜色深浓。
越野车停在栋公寓楼前,临街的公寓楼是商住两用的。夜幕下近百层高的建筑高高耸入夜空。站在楼底抬眼望不到顶,开发商算是把寸土寸金的中心商圈利用彻底。
时针已转过零点。
底层商铺灯火通明,装修简单的心理咨询所在其中并不起眼。
招牌白底黑字:
修普诺斯心理咨询所。
Hypnus Consulting Clinic
修普诺斯是古希腊神话中负责执掌睡眠的睡神,他的名字本身便是心理学里催眠一词的词根。
楼上楼下加起来也不过四百平的咨询所不算大,但暖调的灯光在浮靡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沉谧。装修虽简单但不简陋,总得说还算是家专业心理咨询所该有的模样。
穿过玄关就是客厅。
厅里亮着灯,秦雨秦晴两姐妹分别坐在白色皮质沙发两头。比起姐姐的坐姿端正,妹妹秦晴没骨头似的窝在抱枕堆成的小山里。
她翻了个身,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软趴趴地搭在姐姐膝上。
“回来啦。”
她头也不抬地晃晃胳膊,懒懒散散的动作里透着妩媚。见妹妹没副正行的模样,秦雨力道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光洁白皙的大腿。
“坐好。”
“哦~~~”
秦晴拖着软绵绵的长音,在姐姐的催促下慢吞吞坐直。她把脑袋支在沙发靠背上,及腰的长发如同纯黑色的绸缎垂落在她身后。
秦雨伸手帮她拢起长发。
散乱的发丝在她手中被温顺地挽成清爽的发髻,把妹妹捯饬成勉强能见人的模样后她抬起眼。
两人泾渭分明的气质让基因复刻出的五官也好似截然不同。
“回来了。”秦雨低声道。
“嗯。”楚眠走到沙发旁。
“要换药吗?”她问。
楚眠挽起衣袖,折腾了一天缠在手腕上的纱布已经松松垮垮。
“换吧。”
“把衣服脱了,我去拿药。”
秦雨刚离开客厅,秦晴立马原形毕露懒洋洋地窝进沙发里。她猫咪似的扬起脑袋,津津有味地把面前养眼的画面当作员工福利。
正看得开心,就见楚眠弯起眉眼笑容温柔地侧身看向自己。秦晴警惕地眯起凤眼,楚眠笑得这么好看保准是在偷偷打着小算盘。
“阿晴。”
“想干嘛?”
“差两个人。”
“呀!都这会儿啦。”
秦晴打了个哈欠,从沙发里翻身爬起来扭头就往卧室走。
“赏金五五分。”
她停住脚。
“多少?”
“两千万——”
秦晴双眼唰地亮起。
楚眠继续道:“的七点五五。”
秦晴:“……”
两人的脑回路隔空同步。
这么精确的小数点吗?
“税前税后?”
“税后。”
秦晴不情不愿地坐回去。
“说叭,要查谁?”
“徐嫱和徐慕。”
“多会儿要?”她从楚眠手里接过印有刑侦一队标识的卷宗。
“明早。”
“……”
秦晴一把扔开卷宗。
这工作果然做不下去了。
秦雨提着药箱回到客厅,视线扫过被扔到旁边的卷宗。
“悬赏?”她嗓音淡淡。
“嗯。”
“你还是顾衍?”
“这次不用辛苦阿衍。”
楚眠边说话边解开纽扣,皮肤寸寸暴露在灯光下,苍白到不见血色的皮肤像是未着色的画布。
衬衫下斑驳交错的淤痕比起破坏更像特别的装点,为这幅纯白的画卷添上隐秘又暴虐的色彩。
保护与破坏。
青年遍体鳞伤却毫不设防的模样轻易勾起两种矛盾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