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卫姈本以为会跟褚珩跟他们就此分道扬镳,谁知昨日荀攸之跟卫徜攀谈之下知道卫徜早早备下大船走水路回衡州,不知说了什么卫徜竟邀请他们同行会衡州。
卫姈现在知道,褚珩他们怕是早就打好了主意,要与他们一道坐船南下,只是不知故意结交卫徜是不是冲着卫家去的。
卫姈死前刚从海外回来,虽说已过去五年,但于她不过数月。
卫家这艘大船,还真是凸显了卫家财势,仅仅只是在江上行舟的船就如此精致富丽。
推开窗望去,两岸青山缓缓驶过,虽已已至深秋,但是江南秋晚,叶仍绿沉。不像陇右的深秋,只觉得肃穆孤孤单行单影之。
绿水青山江面银银日光,这等风景真的让人心驰摇曳,卫姈不由心情也好了起来。
只是行了一会之后,浪涛四起,这么大的船竟然也有一些摇晃,卫姈头晕目眩,虽这副身子多日来被她勤加练习加强体质,但还是差常人多矣。
卫徜是江南人从小到大出行少不了坐船,褚珩荀攸之一行人在京城长大竟然也无什么异常,只卫姈一人无福消受。
午膳时菘蓝来请卫姈去用饭,推开房门,看见卫姈面色苍白捂着心口,还以为是自家娘子又发病了。
“娘子你怎么样?是发病了吗?”
“无事,只是有些晕船,稍稍有些不舒服,歇歇就好。”卫姈有气无力不想说话。
菘蓝没想到这么大的船卫姈也晕“晕船?娘子是从来没坐过船,早知道我们就应该走陆路的。”
“我无事,帮我倒杯热茶,我歇歇就好。”卫姈有气无力靠在榻上,胸闷胃里还一阵翻涌,她想用微苦的茶压下去。
卫姈接过茶盏慢慢喝着,感受热气充盈的茶香,看着满脸担忧的菘蓝,安抚她:“别担心,我睡一觉就好了,晚膳我也不去了,你去替我说一声,去吧用完膳自己去歇息吧,你在这我可睡不好。”
卫姈冲她摆摆手,一个字不想多说。
“好,奴婢这就去跟卫郎君说一声,娘子好好歇着,不舒服就喊奴婢。”菘蓝知道卫姈是想让她休息,便应承下来。
卫姈感受着微微晃动的床本以为睡不着,谁知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昏暗不知是何时辰,醒来便再也入眠不得。
卫姈出了房门到甲板上吹着江风,清醒清醒头脑,虽然有一些寒凉,但凉气入体霎时神清气爽。
江上的月明亮又夺目,时不时会有云彩从月前飘过,徒增神秘之感,映入江中好似一幅山水墨画,行舟如挥笔泼毫,江水如乐,汀零作响,江风拂面,心旷神怡,风光无限好,只是与君远。
想起白日荀攸之与卫徜说起的乐坊,让她想起了在陇右的往事,想起他、想起阿耶、想起阿翁。
卫姈拿出从厨仓里拿的酒,想暖暖身子,尝了一口,不错。
这酒对于自小在陇右偷喝烈酒长大的她而说简直就是水,她一饮而尽,身上微微暖了起来。
“卫娘子这么晚了还未休息吗?”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卫姈反应有些迟钝,傻愣愣的转过身去,看见是褚珩。
“要、你、管”一字一顿与平常说话的语速不太一样。
褚珩听出她与平时不太一样,发现她拿在手中的细颈酒壶,蹙眉问道:“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卫姈脑子动作都有些迟缓,只见她将瓶子瓶口朝下倒着没有一滴酒水嘿嘿一笑,道:“没了。”说完就将瓶子扔入江水。
“这可是上好的琼玉饮,后劲十足你竟然都喝了。”褚珩有些吃惊,这是晚膳时卫徜专门拿出来招待他与荀攸之的,他只喝了一杯,辛辣入喉一点也不比河东的酒逊色。
“这算什么酒,如同清水。”卫姈站在护栏前晃晃悠悠,褚珩生怕她掉下去,不过她确实除了行动说话慢一点,其他倒也如常。
“你说我有多久没见到你了。”卫姈盯着月亮慢慢说道。
褚珩侧头看她有些疑惑还没开口,卫姈又说:“是八年还是三年呢?”褚珩这才明白她根本不是在对他说话。
“以前每一次你都会陪我喝酒的,不管我怎么任性,你都会出现,永远不会生我的气。”卫姈脑袋昏昏沉沉,对月亮说着胡言乱语。
“阿耶死了,阿翁也死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你在哪呢?”眼泪忍不住从眼眶中滚下,风一吹就散去。
“阿硕。”卫姈低语,夜晚风大除了她自己谁也没听清。
死也恨,活也苦,这世上至亲至爱之人生死相隔,仅剩的最相信的人相隔万里,而她每日活在苦痛之中每每不能承受,从梦中警醒。
从那日褚珩救他出来起尤甚,是他救的她,也是那天让她想起那痛苦万分地场景,是他拉她出地狱,可她也总是因他每每缠绕噩梦中。
褚珩静静感受着身旁女娘的哀恸,她像一只弱小失去庇护的动物,独自颤颤巍巍的闯入到人间。
世人皆如此万般不由人,任你是钟鸣鼎食之家还是四下漏雨之家,仍是有哭求不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