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寺隐匿于青山之间,寺庙中有一条路踏上石阶,直通松柏苍翠的幽谷,鸟鸣声不绝,平添几分生机。
林黛刻意绕过刘相宜与宋礼鹤相谈的地方,她坐到石阶上,用眼睛描绘这座古寺,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她绝不想偷听旁人说话,可那几人越走越近,直停在石阶后的佛像下,林黛犹豫不决,琢磨着宋礼鹤的耳力厉害,没有动弹。
“之前因一些误会,我说错了话,你别往心里去。”刘相宜清甜的嗓音响起,她在面对宋礼鹤时,还是有些羞涩,作为家中从前最受宠的姑娘,一直被严密保护,见过的外男掰着手指都数得过来。
宋礼鹤:“无妨。”
刘相宜:“那封信也是胡写,我与徐蔺没什么。”
徐蔺曾是宋礼鹤的部下,刘相宜在信中写过她要与徐蔺春后完婚的气话,那封信林黛还在机缘巧合下读过。
宋礼鹤显然也没怎么与姑娘相处过,他紧锁眉心,在狂言出口前,一直慢吞吞跟在他们身后的郎中猛咳几声,宋礼鹤委婉了些:“这些,不必与我交代。”
那边的气氛越来越难堪,林黛受不了,她猫着腰想爬下石阶,才动了一步,就听见刘相宜破罐子破摔似的说:“我知道是父亲无义在先,倘若还有别的法子能救他,我绝没脸来打搅你。”
刘相宜泫然欲泣,又碍于郎中在,硬生生憋回去那丝酸涩,白嫩的手已经被自己抠的没有一块好肉:“二郎,你我一同长大,算我求你了,哪怕看在我父亲曾经帮衬过你的份上,哪怕我们只是假成亲,日后你怎样都好,我不会置喙一句。”
林黛没有听到宋礼鹤的回答。
他一直不吭声,一直在犹豫,但显然没有一开始的果决,哪怕他知道今日的刺客与刘相宜脱不了干系。
林黛已经下了石阶,绕进茂密的幽谷中,远处的人声渐渐消失。她一直都很讨厌自己的心不听话的感觉,七上八下的律动让她愈发烦躁,连鸟鸣声都不能唤平。
林黛越走越深,直到在幽谷里迷了路,回头才发觉自己居然无意间绕出了福泽寺。
正当林黛叹着气打算爬上树辨认路时,忽然听见树丛中的动静。
林黛捏紧拳头,心想来的正好,她不爽极了,发泄一下权当解气了,可她刚想纵身上树,里面的人就已经扒开叶片,露出黑乎乎的脸,是她的手下林泰:“老大!”
见林黛一言不发,林泰跃下树,将两根手指放入口中,发出一段口哨声,几处林子同时抖动起来。
林泰擦了擦额角的汗:“路途艰险,左晟那厮扛不住,他在庄子上应付宋礼鹤的人手,让我们想办法探听你的消息,我们跟着马车,提前来福泽寺蹲守,没想到真等到你了,心有灵犀啊!”
林黛一回头,只见三个人从不同的地方赶过来,看见她一身贵气的打扮,皆是欲言又止。
他们在福泽寺外不同的地方蹲守,又要避开宋礼鹤的暗卫,可见是他们有心要见到林黛,做足了功夫,又怕林黛愧疚,绝口不提吃的苦头,推说是心有灵犀。
林泰:“左晟已经想出救弟兄们的法子,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先带你走,再救出他们,从这儿到庄子,外人的消息传的没咱们快。”
林泰是这帮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却最会察言观色,见林黛没有露出以往轻松得意的神色,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林泰不再故作轻松,他正色说:“如果你不想走,我们这一趟就是来见见你。”
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平日嘴上不提,但许多人心中都向往一个归处,林黛若是能阴差阳错找到落脚的地方,他们也不想她错失良缘,硬着头皮离开。
按林泰所想,凡人做事还是要为了自己:“你不必勉强自己和我们走。”
林黛摁住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与林泰长话短说:“我不能走。前阵子遇刺,林茂为救我,被宋礼鹤扣下了,他已知晓我是替嫁,不会告诉我林茂在何处。”
林泰没有太惊讶:“左晟这老家伙多智近妖,早猜到了。”
左晟在庄子外转圜,同时也没有放松警惕,发现了宋礼鹤遣来的暗卫,他们都盯上了庄子里的人。
左晟略一思忖就觉得不对,硬是赶林泰他们盯着宋府的马车,又是各处打点关系,想尽办法见到林黛。
林泰:“左晟让我问你,可知道林茂大抵被关在什么地方?”
林黛:“应当是宋礼鹤手下的府邸里,我之前听过一个人名叫卢旗生,你可以让左晟从他下手。还有,林茂为我挡刀,伤的很重,下不了地,仅凭他自己逃不出去。”
林泰:“好,我记下了,倘若左晟能找到他,我再想办法见你。”
林黛:“林茂出事前,曾告诉我张妞正赶回来,你让左晟腾出手就去找她的下落。”
说完要紧事,林泰才插科打诨:“听说你与那位二郎如胶似漆,我们以为会看到你们一起出来,还想该如何引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