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礼鹤正在屋中听郎中禀报。
中秋前有海寇肆虐,大朗宋询逸前去剿匪,目前看来非常不乐观,宋询逸当初只随着有赫赫战功的将军出征,上面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他,可这回派遣的将军是成王世子朱陵郅,后果可想而知。
薛竞溥已经得到战报,不日将离开边关,去收拾朱陵郅留下的烂摊子,他这一走,原先的部署都要有所变动。
郎中打量着宋礼鹤的眼睛,没忍住叹:“您这几日可不能再伤到眼,否则若是大将军需要您回去,您这眼睛也受不住。”
所幸宋礼鹤能看见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否则郎中都不知该如何交代。
宋礼鹤与林黛之间的弯绕,郎中算是看透了,他半点都插不了手,只能想办法告知薛竞溥,让薛竞溥出面解决,他眼下就要劝这二人少生事端。
郎中:“刘二姑娘这回下苓州,恐怕也是南边的那位授意,想要笼络您。”
与京城的太子或者岭南的景王沾边就没有好事,郎中没有直言,只暗示宋礼鹤万不可为着小情小爱就将人得罪死了。
宋礼鹤一直都没有吭声,他心中还留有芥蒂,郁闷的很,既舍不得和林黛撕破脸,又不想将此事轻轻揭过,没有仔细听郎中说话。
郎中忍气吞声,施针的手偏了偏,狠狠扎下去,未料宋礼鹤依旧心不在焉,喘气声都没有加重。
郎中:“您若真的放心不下,扬州不是还有一处院子,多找一些暗卫看管,再把那马奴一关,夫人还能一走了之?”
林茂后背的刀伤不算深,他那一身疤痕,瞧着就是江湖上闯荡才留下来的,想困住这样的人难免要大动干戈,但办法总是有的。
宋礼鹤只要一想到林黛会像今日一般露出抵抗或瑟缩的神情,他就觉得这手段不妥:“不急,影夜已经去庄子查探了。那马奴醒了吗?”
郎中惯来喜欢插科打诨:“醒来一回,又晕了。您说那马奴小兄弟与夫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居然为夫人挡刀。”
不提还好,只要一细想,所有的端倪又露出水面。
恰好侍卫进来传话:“郎君,夫人过来了。”
郎中施针的手一顿,才将针拔掉,转瞬的功夫,宋礼鹤已经披上外衣出去了,知道宋礼鹤心中憋闷,郎中没有等着自讨苦吃,从房中的后门离开了。
宋礼鹤出去的时候,其实什么都来不及想,他自少时就去京城,后来随舅舅打仗,仔细算算,他与一堆男人相处的日子太久,渐渐就不太会揣测姑娘们的心思了。
母亲的教导有限,他从战场回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旁人当然不敢教他该怎样与妻子相处,他只能自己把握,所以在遇上林黛后才分外手足无措。
二人争执过后,他无可奈何地离开,见到郎中不久他就后悔了,其实他只是生气她拿命来赌,以及为她的态度伤心罢了。
这几日看她病重,比起歇斯底里吵一架,他更想躺在她身边好好睡一觉。
林黛正站在关押李成瑁的门外,往后退两步就撞在了宋礼鹤肩上,她一回头,自己也有些无措,轻声说:“我就是过来看看。”
一旁的浮依简直要急死,没想到林黛是个行动上的矮子,一遇到宋礼鹤就没辙了。
宋礼鹤的确伤到了眼睛,哪怕蒙着白布,眼睛也被火芯与月光刺的发疼,他闭上眼,解开披风,循着声音裹在林黛身上。
林黛哭笑不得地推了推:“嬷嬷给我穿了好多衣裳。”
宋礼鹤不由分说地给她披上,抱起林黛就往屋中走,林黛扣住他的肩好奇地回头看了看:“那房里面是什么?好大的血腥味。”
没什么好瞒的,宋礼鹤实话实说:“李成瑁。”
林黛瞪圆眼睛:“真的是他?”
宋礼鹤就这样将人抓来了?张府的人没有报官?林黛有诸多疑惑,但知道不是问的好时机,她被宋礼鹤带回平日施针的房中。
这屋中的墙上挂满了兵器,有各种各样的刀枪和暗器,看的林黛两眼放光。怪不得宋礼鹤从前施针一走就是整日,原来是躲到这儿练功了。
天色已晚,林黛困得厉害,拽着宋礼鹤躺到屋中的小榻上。
这床榻太小,林黛翻身就怕滚下去,宋礼鹤紧紧地将她圈在怀中,又有些热,林黛怎么都不舒服,没忍住抱怨:“下次你再走,我就不找你了。”
宋礼鹤轻笑一声,指尖缠绕着林黛的发丝,闻着熟悉的味道,心定下来才开口:“那张送到祖母手上的张妞画像,背面有沾水才能看出来的画师名号,你知道是谁吗?”
夜色四合,像是怕宋礼鹤的眼睛再出事,房中被遮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亮,他们依偎在一起,像是探讨最简单的问题。
宋礼鹤:“画师就是张妞。”
林黛闭了闭眼,没想到是这上面出了差错,她轻叹一声:“这么巧。”
宋礼鹤:“张妞其实不叫张妞,她有一个更好的名,不过出生没多久,三姑娘张婉不慎落水,县丞请来半仙,说张妞是天生的克星命,留在府上会克死所有人,但送去别处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县丞与夫人改了张妞的名,将她塞到庄子上。”
林黛面露嘲讽:“这半仙就是个江湖骗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