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苓州,林黛见到宋老夫人,难免松了口气,起码这位老夫人对她没太大的意见,否则日日针锋相对,她早晚疯了不可。
宋老夫人留下宋礼鹤说话,林黛就先行离开了。
近日刘相宜要下苓州的事都传开了,宋老夫人难免过问两句。
大约知道刘相宜的来意,宋老夫人蹙眉,没忍住问:“二郎,你是如何想的?”
宋礼鹤:“尚且未知二姑娘如何想,还是不要过多议论,辱了她名声。”
早就猜到宋礼鹤的回答,宋老夫人叹:“你是愿意往好处想,可若是她再提起当年婚约呢?你别忘了,你二人可交换过玉佩,当初宁宣伯说玉佩丢了,可也没请个人证,她若此时拿出玉佩要挟,你该如何?”
当年宋礼鹤患有眼疾,却已到两家约定好的婚期,结果说媒的嬷嬷过去,被宁宣伯好言相劝赶了出来。
宁宣伯自然不肯女儿嫁给有疾的宋礼鹤,又不想直言,怕女儿名声受损,连夜遣人去苓州宋府,将刘相宜的玉佩要回去,却没把宋礼鹤的还回来。
他们起初就算计好了,若是宋礼鹤眼疾好了,就拿玉佩过来,照常行婚事,若眼疾迟迟不好,也不怕宋府拿玉佩逼嫁。
薛竞溥自然看不惯宁宣伯的手段,带着人就上府要说法,逼得宁宣伯对天发誓玉佩丢了。
薛竞溥要请人证来,却被宁宣伯阻拦了,他家二姑娘才及笄,这些事闹大终归对姑娘家不好,所以宁宣伯央求,薛竞溥就动了恻隐之心。
如今提起都是满腔悔意。
唯有宋礼鹤颔首,眉眼间没什么情绪:“无论拿什么要挟,应不应下端看我想不想。此事还未成定局,您不必忧虑。”
哪有敌人刚放出风声,自己人手脚全乱了的道理。
宋老夫人拍拍额头:“你说的是,我老了,一听此事就觉得不妙。你可与张妞说过了,她如何想?”
提起林黛,宋礼鹤的神色稍有动容,他几不可查地勾唇。
林黛才得知时,宋礼鹤是有些无措,他想待此事彻底解决再说与她听,所幸林黛不甚在意,胃口依旧很好,回府前还特意绕路去买了糕点。
见宋礼鹤垂眸冥思,宋老夫人也跟着喜色起来,心想这张妞还算有点本事。
宋礼鹤:“她惯来没心没肺。”
他才说完,就补充道:“没心没肺好,她年岁不大,本该无忧无虑些。”
宋老夫人笑起来,倒是没问他们去扬州如何。
宋礼鹤收回思绪,忽然问:“祖母可还留有张妞的画像?”
宋老夫人疑惑:“应当还留着,你要这个做什么?”
当初宋老夫人为宋礼鹤张罗婚事,消息一放出去,自有妄图攀富贵的人家递画像上来,宋老夫人一一看过,都不甚满意。
宋礼鹤那时还看不清,他一直独自坐在难以言说的孤寂黑暗里,听宋老夫人惋惜叹气。
忽然,宋老夫人“咦”了一声,从画像的最底下翻出来一张。
其实宋礼鹤还有很多选择,宋老夫人自己也明白不该这么急,可她看着戾气越来越重的孙儿,还是硬着头皮与宋礼鹤说:“这个叫张妞的就不错,只是画像不大好,我再请画师为她重画一张。”
宋礼鹤没有过问此女长什么样,品行如何,直接就定下了。
他明白祖母的担忧与好意,所以没有自己的情绪。
后来他就静待婚期来临,消息一传出去,四方都炸了锅,薛竞溥气得七窍生烟,据说当时薛竞溥要去一幅张妞画像。
宋礼鹤一直忽略了,林黛一路都戴着面纱,薛竞溥无法辨认画像与她是否相似。
见宋老夫人困惑,宋礼鹤轻笑一声:“是她想看看。”
只是夫妻二人闺中嬉闹,宋老夫人自然不会多嘴,她乐呵呵地让身边的竹清去找。
宋老夫人:“那画假的很,没你媳妇儿真人好呢,仔细你媳妇将那画师捉来拷问。”
那画像的确有些敷衍,画景竟要比人多。
后面的背景大抵是张府乡下的庄子,还有挑水的农夫,那农夫的五官都比画中央的姑娘清晰。
宋礼鹤没忘了自己的眼疾,他略过一眼,忍到回去书房才打开。
画中央的姑娘坐在木椅上,身着衣衫像是粗衣麻布,簪着干净利落的头发,余下就画的很模糊了。
但画中央的人无论如何看,都无法与林黛联想在一起。
林黛是杏眼,画中人却是丹凤眼,林黛额头饱满,面颊丰腴,笑起来梨涡浅浅,是很清纯惹人喜爱的长相,画中人额头稍窄,脸部线条过分明显,是很有冲击力的俊俏。
要说画师水平不行,后面的景却栩栩如生,证明画师可能没有画错太多。
宋礼鹤攥着画像,轻扣两下桌面,暗卫影织现身听令。
宋礼鹤将画像搁在影织手中:“暗卫里除了影夜,还有谁会画像。”
影织略一思索:“影阳会画像,他画技略高影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