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礼鹤总算松了口气。
来府多日,到了薛家祭祖的时候。
林黛不能再躲,她穿扮得体,与宋礼鹤一同去上香、拜祭。
依旧是阴天,林黛戴着面纱,她能察觉四周向她打量的视线,强忍着回头的冲动。
林黛跪的久,腰已经有些泛酸,好不容易挨到能起来的时候,一个眼生的妇人来到她跟前,交代道:“往年祈福的经文都是轮着抄,今年就由子明媳妇抄吧。”
虽然知道要被坑,但还是万万没想到坑在这上面,这人实在面生,但跪在薛竞溥前方,想来辈分不算低,且一定是受薛老夫人意了。
别的她都可以反驳推辞,但是不想抄经文,八成要被按个不敬祖宗的罪名了。
跪在后面的薛知鸢忙说:“我和小四郎帮着二嫂一起抄!”
那妇人淡淡地瞥她一眼:“不急,总会轮到你们,子明媳妇刚嫁来,这福分就先给她。”
往年的经文都是提早让人抄过,这夫人突然说起来,一定是要让林黛跪在这抄完为止。
林黛苦着脸没应,正想找什么借口体面地推辞,宋礼鹤起身,捎带扣住林黛的手腕将她带了起来。
林黛猝不及防站起来,与薛老夫人平视,连薛竞溥都诧异地看来。
宋礼鹤神色冷峻:“我携新妇从苓州过来,是想与她祭拜母亲,不是为了让她站规矩的。”
知道他护着林黛,怕林黛受气,连饭都不与家中人同吃,但都没想到宋礼鹤会在祠堂与长辈争执。
妇人吃惊,她得了薛老夫人命令,但宋礼鹤罕见的动怒,她一时拿不准,看向最前方一直静静跪着的薛老夫人。
宋礼鹤提起薛巧颜,让在场的人都捏了把汗。
薛巧颜过世后,祭日就在祭祖后几日,因两个日子近,众人都将之称为祭祀,没人敢在薛老夫人面前提薛巧颜。
薛老夫人没有回头,只吩咐:“都出去吧,子明留下。”
旁人得令就走,半点不打算劝,不想得罪薛老夫人,但也不想与宋礼鹤有过节。
宋礼鹤立下很多战功,除了薛竞溥推举,陛下也有意磨炼,所以迟迟不升他的官,但看的明白的心里都清楚,只是早晚的事。哪怕患上眼疾,陛下也常过问薛府在京的官员。
薛府的人精多,薛竞溥倒是谁也不怕,但他实在也没劝的打算,众人见薛竞溥都置之不理,走的更快。
祠堂里很快就只剩三人。
林黛想走,但宋礼鹤扣着她的手腕,林黛只能被迫留下。
薛老夫人也不忌讳她在:“你如今越发厉害了。”
宋礼鹤没有兜圈子,直白地说:“倘若我如您所想,为了前程就抛弃发妻,那我与父亲有什么区别?”
薛老夫人没有被他说动容:“你的发妻并不干净,她是宋府人的眼线。为了儿女情长就放下杀母之仇,你敢对着列祖列宗发誓,你问心无愧?”
这话说的太严重。
提起杀母之仇,身侧的宋礼鹤眉眼间的锋利感也越强,他攥着拳,声音里满是愠怒:“离开苓州前,我送母亲到扬州,曾写信于您,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她,直到我回来。是您,说这不合规矩,将她送了回去!”
眼看着二人都在气头上,林黛连忙拽着宋礼鹤的衣袖,怕他说出更难听的话。
她也没想到薛巧颜的事这么复杂,薛老夫人被宋礼鹤问的哑口无言,但依旧没有动怒,良久才说:“去吧。我累了。”
宋礼鹤:“我的确不敢发誓,因为我愧于母亲,我不该信旁人,哪怕是您。”
宋礼鹤说完就带着林黛走,快到门边才说:“母亲会希望我善待发妻,无论是谁。待祭拜过她,我自会离开,不再打搅您。”
林黛回头,只见薛老夫人依旧跪的笔直,没有一丝破绽。
回院子的路上,宋礼鹤一言不发。
林黛多少有些愧疚,她万万没想到薛老夫人疑心她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宋礼鹤为她不让步。
林黛这回没傻,知道宋礼鹤不全是为了她,倘若当年薛巧颜的死另有蹊跷,他多半咽不下这口气,借机与薛老夫人争执罢了。
或许是想到纪氏与张妞表哥李成瑁勾结,宋礼鹤一直神色紧绷,回到院子都没有消气的迹象。
林黛知道他的怀疑,主动发誓:“我真的不是眼线,我没有骗你。”
宋礼鹤瞥向她,没有一丝松动,语气也并不温和,很生疏地说:“知道。”
林黛不想再与满身戾气的宋礼鹤待在一处,想先去沐浴,未料听见宋礼鹤强调散漫地提醒:“你若骗我,我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