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厅上,薛竞溥已经得知消息,他正坐在前方,身材魁梧,双目炯炯,眼里要喷出火来。
原先听多了传闻,林黛以为薛竞溥的块儿头要比林茂还大,未料他身形匀称,浓眉大眼,仪表堂堂,要不是握着剑的手上布满刀痕,她第一眼绝看不出来这人是大名鼎鼎的武将。
薛竞溥剑就立在地上,他手握着剑柄,一双眼紧盯着宋礼鹤。
宋礼钰慌神一瞬,忙开口缓和气氛:“许久不见啦舅舅!舅舅想我了吗?拿着剑做什么,我饿了,舅舅有没有吩咐人做吃食?”
薛竞溥面无表情回:“你与二郎都长大了,只靠言语,管不住了。”
宋礼钰噤声了。
宋礼鹤攥住林黛的手,逼停林黛想退后的动作,对薛竞溥不卑不亢道:“成婚至今,还未来得及带新妇拜见您。”
林黛硬着头皮与宋礼鹤行过一礼,她能察觉薛竞溥的怒气,甚至觉得薛竞溥下一瞬就要拔剑砍人。
薛竞溥的确想那么做。
可宋礼鹤却说:“成婚时仍有遗憾,离京前我曾说过,拜堂时定要舅舅坐高堂。”
这话一出,薛竞溥滔天的怒火终于平息几分,可他架势摆的太高,一时没人给他递梯子,他很难顺坡下驴,环顾一周,看向林黛:“怎么戴着面纱?”
林黛刚要开口,宋礼鹤已经答:“路途遥远,我照料不当,害她起了风疹。”
薛竞溥:“喔,看过郎中没有?”
翻脸之快令林黛想咂舌,宋礼鹤又替她说道:“过几日便好。”
薛竞溥:“让你的新妇先去歇息吧,你留下。”
这下是影夜亲自带着林黛回房,从薛竞溥的视线下出来,春桃松了口气,忽然说:“吓死我了,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混过来了。”
林黛却觉得未必。
宋礼鹤的话或许会触动薛竞溥,可本质不会更改,与原先的婚事相比,薛竞溥怎么都不会满意。
更重要的是,薛竞溥或许认为这是宋府人心怀鬼胎,他本就厌恶宋府的人,这场潦草突然的婚事更是点炸了他一直以来的疑虑,他未必真的厌恶林黛,可他绝不会同意这场婚事。
宋礼鹤性情执拗,经各方人马逼迫,眼下说什么都要把林黛扶稳了。
林黛无辜被卷进更大的风波里,苦不堪言。
本以为有影夜领着,不会出什么意外。
未料行至院子旁,见到一座刑台,林黛偏头看去,有一人被架着四肢,裸露的皮肉溃烂,脸上刺着字,侍卫掐住人的脖子,将人从血泊里提起。
刀已行至颈前。
影夜见这阵仗,难得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薛竞溥会在这里下功夫,他下意识挡在林黛身前,未来得及让林黛回避,身后的人手起刀落。
春桃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惊叫一声,尖锐的嗓音划破长空。
所幸在人头落地前,林黛眼疾手快,遮住春桃双眼。
春桃浑身都在抖,她接连两日受惊,脸色惨白,紧紧抓着林黛的手,咬着唇瓣就开始哭,她还不敢哭出声,一时泪水浸湿林黛手心。
听见春桃喊声,本该循声而来的侍卫都没有来,一看就知道是早谋划好的下马威,全都心知肚明。
影夜出了一身冷汗,他事先并不知,但看林黛面色不虞,就知道此事要糟。
听见从远处来的脚步声,影夜先跪地请罪:“让夫人受惊了。”
春桃哭着哭着哑了声,她不想睁眼,也不想再回忆方才的血溅当场,可又知道这不是她能委屈的地方,躲开林黛依旧捂着她眼睛的手,强撑着笑道:“是我大惊小怪。”
血水从刑台滴落,行刑的侍卫提着沾着血的刀过来,大刺刺地说:“二郎夫人不必惊慌,这是犯了错的死囚。”
春桃连回头都不敢。
影夜偏头斥道:“还不滚远点!”
侍卫没有一丝紧张,刚想调笑,就见廊下过来一行人。
薛竞溥走在最前,见这阵仗,心里一跳。
这是他安排的戏,可他方才忘了招呼人别演了,侍卫瞥见薛竞溥脸色铁青,就知道事情有变,连忙跪下赔罪:“夫人饶命!实在是我糊涂,没有看见夫人过来!”
薛竞溥看向宋礼鹤,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宋礼钰,一时没好意思开口。
林黛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她攥了攥拳,揶揄道:“百闻不如一见,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这样低劣的下马威,我还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