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将剑摆放好,思索一瞬,将摆着剑器的一排架子抬起,往后挪了挪。
待架子落地,她随手拎起一把剑,递在宋礼鹤手中:“夫君方才是要找这个?我看这剑离夫君不远,便没有递给你。”
言外之意,没想到你自己抓空了。
宋礼鹤额角抽痛,他再次狠狠地闭眼,倏然想起来,当初这个架子,韵福遣了两个奴才合力来搬,才堪堪挪动。
他好像看见面前柔声说话的人拎起架子,仿若拎着昨夜的食盒一般轻松。
林黛见他不吭声,知道他耳力好,没那么轻易被哄骗,干脆上前柔声说:“夫君方才好凶。”
宋礼鹤终于敛起一身戾气,抬手摩挲她的耳垂:“往后夫子的课,不必去。”
林黛应下,好奇地问:“白皎究竟是怎么说的?”
宋礼鹤:“她说宋宇川欲拿弹弓伤她,但她躲开了,未料你在身后,石子打落了你的耳坠。”
怪不得宋礼鹤摩挲完她的耳垂便要发怒。
白皎不算胡说八道,只是添油加醋很多,林黛也没法反驳,怕说多错多,糊弄道:“恰好我也不喜欢那个耳坠,掉就掉了。”
宋礼鹤:“不疼吗?”
林黛:“无妨,他没有伤到我。”
一阵静默后,宋礼鹤扬唇问:“怎么总说无妨?”
若是不说无妨,难不成还任由他提剑砍了人家去?林黛自认还没到那个地位,她扯开话题:“韵福说夫君回来的急,还未施完针。”
宋礼鹤:“今日不去了。”
还未吃午饭,宋礼鹤去更衣,传人备膳,林黛从书房出去后,春桃急忙过来,回了房便追问她。
林黛三言两语说完,春桃奇道:“郎君居然这么在意你?”
不怪春桃纳闷。
林黛自己也想不通,就拿她自己而言,绝不会为一个只相识两日的人出头,可宋礼鹤方才动怒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再说,他不必装,就算他对待林黛无礼,也不会有人苛责他,只会怪罪林黛没尽到责任。
林黛正思索着,忽然想起夫子给她的书卷落在了书房,连忙起身出去,想要回书房取。
结果还未凑近,一个面生的侍卫就侧身挡在她身前:“夫人有什么吩咐?”
林黛起先还未反应过来:“无事,方才将东西落在书房了。”
侍卫应下:“夫人稍等片刻。”
等侍卫将书卷取出还给她时,她才点头谢过,慢吞吞回房了。
春桃跟在她身侧,不由得嘀咕:“郎君好像很防备你。”
与她亲昵,护着她,却又时刻防着她,她又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想来,应该是被当随手养的玩意了。
回到房中才坐下,韵福便端来一碗药汤搁在桌上:“郎君说,夫人喝下后且再等等,膳食要晚一些送来。”
韵福说完便走,一刻都不多留。
春桃瞧这冒着黑气的药汤,撇撇嘴:“我昨日还托人去买,没成想今日郎君已经主动端过来了。”
林黛知道这药汤苦涩,在喝下前忽然想起宋礼鹤卸下戾气轻抚她的耳垂,他掌心的余温仿佛还残留在耳侧。
林黛跟着一帮不懂怜香惜玉的糙人奔波多年,何曾见过这样温润的玉,险些就要陷进玉的光泽里。
但是药汤咽下后,只剩宋礼鹤淡然到令她生畏的模样,令她立刻警醒过来。
春桃轻哼一声:“昨日我还瞧见郎君落在案上的信了,丫鬟们都传那是二姑娘的信,上面写了什么?”
林黛回忆了一下:“赠子明。”
在春桃看来,避子药自己想喝,与被人强迫着喝是两个意思,本就让她气不打一处来,一听这么亲昵的几个字,气地吹鼻子瞪眼:“郎君好薄情!”
林黛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我有要等的人,如今能活命就很好了。”
春桃:“那也要有命等到,若是真如李成瑁所说,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林黛:“他的鬼话你也信?”
春桃:“他从前总说,待郎君恢复眼疾,一切都会照旧举办,我原先是不信的,但你也瞧见了。”
来宋府两日了,宋知府都没有见她的意思,府上其他人对她也不算重视,更让人怀疑的是宋礼鹤的态度。
林黛:“别的我不清楚,但你会嫁一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吗?”
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一点。
原先宋礼鹤有功名在身,回京便要封官进爵,那位二姑娘是因宋礼鹤仕途尽毁才悔婚的。
再深厚的感情都禁不起考验,林黛不信宋礼鹤没有考量过。
林黛见春桃怔住:“就算真如李成瑁所说,一切照旧办,若郎君日后再遇挫折呢?他不怕枕边人弃他而去,拿他的命去换前程吗?”
春桃被说服了,林黛躺回榻上:“快活一日算一日,顾不上计较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