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怨天尤人,发起狠来折磨人,林黛又不能杀了他,可谓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林黛还未细想,就匆匆与他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等熬到回房,林黛疲倦地倚在榻上,春桃连忙低声唤她起来:“被人发现就糟了。”
林黛:“本来就没什么好果子吃,无妨。”
她对宋府了解不多,但知道自己算是宋礼鹤房中最好拿捏的人,免不了有人想拿她开刀。
门外不远处,嬷嬷正逮着奴才打,巴掌抽在脸上炸开的声音灌了进来,像是刻意打给屋中人听,春桃僵了僵:“这是给咱们下马威看呢,郎君不是好惹的主。你还是想想今夜该怎么办吧。”
房中人惆怅,宴席上的气氛如坠冰窟。
宋礼鹤患有眼疾,没人敢灌他酒,待天色暗了些,宋老夫人就放他离开了。
韵福一直扶着宋礼鹤,直到穿过与前院隔开的拱桥才松手:“郎君的眼睛可有不适?”
碍于宋礼鹤的眼疾,每到夜里府上都不准掌灯,今日宋礼鹤大婚,不得不破例。
宋礼鹤摇摇头,继续向前走了,韵福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在宋礼鹤手里:“二姑娘遣人送来一封信,我念给郎君听?”
宋礼鹤:“不必了。”
韵福应了声,心中为宋礼鹤遗憾。
“不好了二哥!”
从桥上奔下来一团黑影,韵福看清是五郎,霎时也不知该不该拦下:“五郎慢些!”
“大事不好呀二哥!”宋礼钰惊慌失措地跑上前,攥住宋礼鹤的衣袖,一鼓作气说:“张妞娶不得呀!此女前几日在花满楼外生生拧断了一郎君的手臂,下手狠厉完全就是行家!我和月娘亲眼所见,绝无虚言!不能娶呀!”
宋礼鹤微抬下颌,韵福会意,上前安抚道:“五郎看错人了吧?二郎夫人才回府上不久,人生地不熟,怎么会去花满楼?”
宋礼钰:“可我真的没有认错,千真万确就是这脸,错不了!”
宋礼钰还欲再辨,宋礼鹤抑制住了他的话头:“听闻她从前过得不好,身子骨弱,应当是你吃醉酒,看错了。”
宋礼钰还想挣扎,见韵福摇头,立马改口:“如此!那便是我看错了,也对,听闻二嫂是个病秧......是病痛缠身,我看错了。二哥放心,今夜之事我不会乱说出去的。”
宋礼鹤没再理会他,转身走了。
宋礼钰向来对宋礼鹤又敬又怕,盯着宋礼鹤的背影离开,他才呼出一口气,不满地嘀咕:“我怎么可能看错?”
他鲜少见如此彪悍的场面,几乎是林黛摘下面纱那一瞬,就深深地将那张明艳的脸记下了。
宋礼钰轻哼一声,想着明日敬茶时再试探一番。
回到院子前,韵福才问:“郎君,夫人会是纪氏的人吗?”
宋礼鹤摇头:“婚事是祖母定下的,纪氏不会从中作梗。”
宋老夫人不是吃素的,平时容忍纪氏作威作福,这种事上眼里绝对揉不得沙子。
韵福听到院中桂嬷嬷揪着奴才打的声音,担忧问:“可若是夫人心性不稳,若是像从前......被纪氏哄骗来对付您,那该如何?”
宋礼鹤面色沉静,半晌没有应声。
桂嬷嬷却已经看到宋礼鹤,停下打骂声,连忙上前:“二郎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见宋礼鹤没应声,桂嬷嬷解释道:“这狗奴才偷拿了您的东西,让老夫人底下的竹清捉住了,竹清亲自扭送来,让老奴好好教训一番。”
婚嫁到底不是儿戏,也不是上阵杀敌,宋礼鹤没有打算靠威慑的手段逼迫张妞老实。
宋礼鹤扬唇,没有戳穿桂嬷嬷漏洞百出的解释,他语气闲散:“去找韵福拿药,将这奴才送还给竹清。夫人年岁小,往后这些事不必在她眼前做。”
像是惊讶宋礼鹤居然为张妞撑腰,拂了宋老夫人的好意,桂嬷嬷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宋礼鹤就独自向婚房走去了。
房中屏风后,林黛听到一行人的声音,连忙坐直了身子,倏然有些紧张,门一打开,她听见宋礼鹤吩咐道:“不必进来。”
桂嬷嬷知道宋礼鹤性子执拗,他一开口,事情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不放心地交代一遍规矩,见宋礼鹤颔首应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春桃瞥了眼林黛,心里没底,朝她眨眨眼,慢吞吞地挪出去了。
听到关门的动静,林黛错愕一瞬。
房中的人都被遣走,火烛也被熄灭,没了灼目的火苗刺激,宋礼鹤摘下蒙着眼的布条,依旧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
林黛早就听说宋礼鹤长得俊朗,她仗着人看不见,干脆抬眸细细打量。
他如传闻中的少年郎一样身姿颀长,清冷俊美,唯有那双眸不太讨喜,他瞎了太久,眼睛无神,像是在这张完美无缺的脸上平添一道伤疤,突兀极了。
是有点可惜。
像是察觉到紧盯着他的视线,宋礼鹤一顿,又将红色的布条蒙在眼上。
他太敏锐了。
林黛眼皮一跳,倏然从李成瑁一堆废话中想起来一句:宋二郎的眼睛有药可医。
他难道不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