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会了,上将。”
黄昏终止,夜晚即将降临,房间里还没来得亮起灯,雄虫发亮的眼睛像一颗璀璨的宝石。
可雌虫不知道宝石什么,只觉得好看,那么明亮,那么吸引虫。
在一片昏黄朦胧里,雌虫声音响起,很轻很低。
“很厉害。”
话落,房间灯光亮起。
易钊清晰地看见对面雌虫收回的嘴角。
“以后我也可以给上将做精神疏导,开不开心?”
雄虫得意。
“开心。”
戾回答,刚才的温柔好像是一场幻觉,可易钊却知道,对方确是高兴着的。
“去检查?再不去达约法教授就要来捉我们了。”
“嗯”
两虫离开,房间的灯自然的熄灭。
自易钊醒来就一直萦绕在两虫之间的莫名的生疏因为雄虫的举动有了小小的松动。
两虫对此心照不宣,默契的不去提及。
晚上,易钊又给戾做了一次疏导,退出来时,心情很好。
“上将,再过一个月你就能彻底恢复了。”
达约法告诉他,按照他目前的水平,再为雌虫提供三十次的深度疏导,对方的精神域就能完全恢复。
戾靠在床头,点头。
“上将,你巅峰时期是什么样子?”
终端上对于戾实力的讨论,盖起来的楼比第一监察局还高,可本虫就在身边,谁还会去看论坛。
“终端上有介绍。”
“......”
事实证明,问本虫还不如去看论坛。
雌虫不肯回答,易钊只能自己想象,借着他看过的电影和视频,和囫囵了解的雌虫精神力攻击,描绘出了戾驾驶战斗舰,虫化出全身,精神力全放,在广袤宇宙中激情战斗,威震四方。
光想想就让虫热血沸腾。
研究结束戾就可以复职,不管最后是否成功,他都会是让虫敬仰的帝国铁血上将。
易钊发自内心的为此感到高兴。
届时,对方就不用再像现在一样蜗在这栋小楼里,而是回到属于他的天地。
两虫也不能再天天见面,更别说睡在一张床上。
研究结束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易钊。”
戾的声音把雄虫从对未来的茫然和焦虑中拖出。
易钊抬眼,撇去那些让虫不高兴的想法,研究指不定还要多久,他有的是时间去准备。
雌虫垂下眼皮,看仰躺在床上的雄虫。
“......”
两虫对视。
“上将,你叫我?”
“......”
戾憋了半天,才说:
“叫我名字。”
“......”
特地叫他就是为了提醒叫自己的大名吗?他不拆穿雌虫的贴心,揶揄道:
“好的,戾。”
“嗯。”
戾低头,继续看自己书,要是放在以前,雄虫绝不会打扰对方看书,但是现在...
“上...戾。”
他侧过身,小臂立起,撑住脸,
“你为什么叫这名字?”
易钊知道自己的问题或许有些敏感,但他还是问出了口。
“......”
“不能说吗?”
“我的雄父给我取的,我不知道。”
其实戾隐隐地能猜到其中的原因,不过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猜测讲给对方听。
“真的不知道吗?”
雄虫不打算放过他。
“......”
“行吧,不想说也行。”雄虫挠了挠脸,“那我换个问题。”
戾合上书,放到床头柜上。
“是要交换秘密吗?”
雌虫问。
“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雄虫坏笑。
“好。”
易钊头仰的有点儿酸,干脆一个挺身,也靠在了床头,隔着近一臂宽的距离,两虫聊起来。
“上将你喜欢你的名字吗?”
“对我的名字很感兴趣?”
戾侧过头,看着雄虫侧脸。
“不是,对你很感兴趣。”
“......”
“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一个名字。”
“行,到你了。”雄虫故意做出严肃的样子,“抓住机会。”
戾有些惊讶,易钊之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迷,他一直在等,从不越界,只为了雄虫能够亲自向他坦白。
现在,他等到了。
雌虫不确定是什么让对方忽然做出这个决定,但不妨碍他去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就如雄虫所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你不是虫。”
沉思片刻,戾说道,语气笃定。
“......”
诚然,易钊已经做好了坦白的准备,但他没想到对方之间开门见山,也不给他一个缓冲。
但话已经放出去了,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原本准备深埋一辈子的秘密就这么轻飘飘被掀开,雄虫看向天花板,心跳微微加快,声音还算平稳。
“以前是什么?”
“人。”易钊侧眼,“听过吗?”
“没有。”
“正常。”雄虫嘴角挂着笑,云淡风轻的补充:“我搭乘的飞机,类似于飞行舰坠毁了,就来到这里。”
“人和虫看起来差不多,但却完全不一样,人没有精神力,没有精神域,也没有什么雄外激素,来到这里之后,我慢慢地变成一只虫子。”
“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害怕自己暴露,对什么都很戒备。”
说到这里,雄虫停下来,看向一言不发的雌虫。
“我知道。”
收到目光,戾回答。
易钊轻笑一声,继续讲。
“我在医院每天时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不知道这么这么做,才能活下来,不过后来就遇到了你,一下子就把我带到了静海,现在又带来了基地。”
“我总觉得像是在做一场梦,梦醒了...”
雄虫顿住了,脸上笑容凝固。
戾感知到其中的深意,接着对方的话往下想,如果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
飞机坠毁他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飞行舰坠毁他知道。
雌虫呼吸一滞。
“不是梦。”
感觉出对方语速有些快,有些急,易钊把视线移到戾的脸上,就听见他又说:
“易钊,这不是梦,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我,还有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
戾眼神郑重,庄严的好像在做演讲,易钊被逗笑了。
“知道了,不是梦。”
见雄虫眼里没了刚才的茫然,戾稍微放了些心。
“上将,你说我还回得去吗?”
刚放下的心又被揪起。
“你想回去吗?”
戾轻声问,没有去看雄虫。
“我不知道。”
这下轮到雌虫茫然了,他不明白易钊的意思。
“我已经变成了一只雄虫,我不知道如果回去了,我还能不能变回去,而且假如回去了,我会回到那个时间?”
“飞机坠毁时?坠毁前?还是坠毁后?”
“如果是坠毁时我倒不如不回去,如果是之前,那不就出现了两个我?如果是之后又该怎么解释只有我活了下来?”
“而且...”
“我在那里已经没有亲虫了,我不知道有没有回去的必要。”
易钊的两只胳膊搭在了后脑勺,不仅说给戾听,也说给了自己。
回到地球的渴望随着说出的每一句而慢慢减少,他已经不能再肯定地给出希望回去的答案。
看着若有所思的雌虫,也明白,自己再也没法了无牵挂的离开。
“易钊,如果你需要,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回家。”
雌虫撩起眼皮,那双黑眼睛从一开始就让易钊挪不开眼。
“好。”
雄虫眼里盈满了笑,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信任和依恋答应道。
两虫后来又聊了许多,有些事儿一旦起了个头,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无论是谁,都没有过这样几乎是抵足而谈的经历,直到夜深的不能再深,才睡下。
心里满当当的,原本那些惧怕着,不敢面对的事情好像变得无足轻重。
易钊合上眼,任由自己陷进柔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