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瑛的呼吸一窒,随后扶住裴明绘的肩膀,缓缓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他垂下眸去,目光一瞬不离,将倚在怀中的妹妹映入眼眸深处。
他的目光褪去了所有庙堂上的算计,而只剩下真诚的对妹妹的疼爱。
她的肩膀瘦削,裴瑛的肩膀很宽阔,很轻松便将她完全抱在怀里。
“我怎么可能怪你呢。”裴瑛的声音很轻,像是春风一般柔和,无声之间消解所有冰雪,冰雪化作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流进裴明绘的心田。
“此般误会,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要自责。”
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她的全部重量也在此时都放在他的身上。
裴明绘的心纠结着,痛苦着,她紧紧攥紧他胸前的衣服,泪水洇透了他的衣衫。
“好了好了。”裴瑛慢慢拍打着她的背,却发觉她竟瘦了太多,“你莫放在心上,此种小事,万不值得你伤心。”
她既高兴,又伤心。
高兴的是,他并没有那个悖逆伦常,以下欺上的僭越的吻放在心上,她依旧是他的妹妹,伤心的是,她注定,永远都是他的妹妹。
她常常幻想,若是自己与他,并非在祖宗牌位前结拜为兄妹多好,若是能像故事里,因为恩情结拜为夫妻该有多好。
可是一切都是她的幻想,现在,裴瑛是她的哥哥,她是裴瑛的妹妹。
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这与血缘无关,而与责任,与义务,与深藏内心的歉疚,与朝夕相伴苦命相依所产生的情感联结有关。
所有的所有,或许都注定了他们只能是兄妹,因为二人的所有里面,没有情人的爱。
“好。”裴明绘的手圈过他的颈项,紧紧地抱着他,她将头靠在他的颈窝,悄无声息地贪恋着他怀中的温暖,“哥哥,我明白了。”
时间静谧流逝,窗外风雪簌簌,窗内燎炉火花崩开。
待到怀中人呼吸平稳之后,裴瑛缓缓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到了那冒着火星的燎炉之上,原本平和的目光泛起涟漪。
他缓缓将裴明绘放下,而后将被子妥帖地盖好,而后起身便离开了。
他步子轻而柔,踩着厚厚的红毡之上,几乎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他推开门,骤涌的冷空前赴后继地涌了过来,吹得他的发丝与衣袂飞扬。他回首,看向裴明绘的方向,是柔和的,是无奈的,是宠溺的。
可就他合上门的一瞬间,步履飒踏,青色的衣袂随着冷风飒飒飘扬,裴瑛的目光里温度瞬间被冷风尽数吹走。
“通知各郡各县官署,今有安邑要犯出逃,各关隘盘查过往行人,一经发现,即刻就地诛杀,将其头颅带回。”
若将其在千里迢迢地带回来,难免会在路上出什么事。
一批黑色甲士无声领命,而后隐入了黑暗之中。
“若有郡国豪强藏匿之,则先行汇报,同时尔等秘密寻其踪迹,相机杀之。”
温家枝叶多,根系也深,难免有什么不识趣的人想襄助于他。
又一批黑色甲士无声领命,而后退入黑暗。
“若是其逃入长安城,则按兵不动,再寻时机。”
裴瑛停在回廊处,看着漫天大雪纷飞,心中的全盘谋划已然形成。
温珩不能活,裴瑛抬起眼帘来,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涂着一层黑漆的廊柱,飘飞在半空的晶莹雪花折射出一片冰冷的光,落进裴瑛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