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冬日的早晨,不谈天寒地冻,也是摧人心骨。
何况王妈刚被泼了一桶冰水,更是冷得天旋地转,瞧不见路在哪。
领着宋清辞就往膳房附近,一处僻静的角落而去。
宋清辞挑了挑眉,这么看起来,宋学柠连习得做饭一事也是随口编造。
高看她了,确实,她届时挑个手脚麻利的仆役李代桃僵就行,端两道菜而已,学什么学。
总算将这条小路走到了头,王妈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站在原地颤颤巍巍行礼,口齿含糊。
“大小姐,表二小姐就在里面,老奴就在这儿把把风,免得有不长眼的冲撞了两位。”
宋清辞微微颔首,示意琴儿就在这儿看着王妈,只身一人走进林中。
看着大小姐渐渐消失的背影,琴儿悄咪咪的踱步到王妈面前。
也不多话,只是将自己身上的袄子扯紧了些。
嘴里用王妈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是有点冷。”
此处确实难寻,藏在膳房的背后,一旁就是院墙。
天依旧蒙蒙黑。
宋学柠持着一盏手罩子,站在林内来回踱步。
时不时搓搓手掌,往掌心吹两口气。
提灯摇摇晃晃,她的心也始终无法平静。
“怎的叫宋清辞发现了这事儿。”
“日后,定是得匀一半儿给她,真是,那只狼毫笔都还没攒足银两。”
宋学柠越想越恼,噔噔噔连跺了三脚。
正好瞧见寻来的宋清辞。
对于这个天天围着韩林哥哥转的表姐,宋学柠没有一点好脸色。
如今更是讹到了自己头上来,真是下作。
她一双眉毛紧紧扭在一起,怒目而视,身上仅仅穿着里衣,外披了一件袄子。
想来是被扰了清梦。
“宋清辞!”
“你想干什么!”
宋清辞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眼神玩味。
十二岁的宋学柠还完全是一副小孩儿模样,头发乱糟糟的,没来得及梳,脸上还有些婴儿肥。
“年方十二,见了表姐,直呼吾名,无礼。”
宋清辞微眯双眼,一步上前。
没等宋学柠反驳。
“不顾身边丫鬟,仆役生活,克扣月例,不义。”
“贪墨宋府财两,不廉。”
“欺上瞒下,克扣例钱两年有余,胆大包天,毫无悔意,不耻。”
“礼义廉耻,样样不沾。”
话落,宋清辞冷笑两声,又是一步逼近。
宋学柠咬紧牙关,刚准备反击,话还没说出口,听到宋清辞之后的话锋一转,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做了恶事,全然不顾善后,四处漏风。”
“识人不明,又不加查证,到手的钱财被王妈截下来多少,你知不知道?”
“发现这事儿的,还好是我,若是有丫鬟起疑,告至家主,你是想跪在祠堂了吗?”
一句一步,等宋清辞说完,她已经走到了宋学柠一拳的距离,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宋学柠的眼睛。
礼,理,情。
宋清辞先以礼数压人,再以道理家法警醒,最后主动提出帮宋学柠善后,晓之以情。
从小长在宋府里的宋学柠哪禁得住这些,她只觉得宋清辞变来变去,一会儿像是来讹诈的,一会儿又像是书里那些迂腐的儒生,最后竟然又像是变作了自己的姐姐,要替自己弥补过错。
想了半天,宋学柠半露虎牙,最后还是恶狠狠的说道。
“宋——表姐,你到底想要干嘛!”
果真还是十二岁的心性,宋清辞轻叹一口气。
既然打算将整座宋府彻彻底底掌控在手心,那直接按着宋学柠的脑袋认错定然不会是好选择。
一来是会招宋学柠仇恨,二来折了叔姨的面子。
所以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把宋学柠交与叔姨,不要声张,暗中解决此事。
再补发仆役的月例佣金,对于上一辈,五百两咬咬牙还是能掏出来的。
至于王妈,府里肯定是没她的位置了,教唆小姐干出这等丑事,给一笔抚恤金,警告两句不要多嘴,打发回老家,好聚好散。
省得她和别人乱嚼舌根,毁了宋学柠名声。
心狠一点,再半路打杀了去,那就能保证秘密永远藏在了肚里。
但宋清辞做不出此事。
“你说清楚,谁教你的这个法子?”
宋清辞退了一步。
这一步,叫宋学柠好好松了一口气。
听到宋清辞的问题,她顿时有些扭捏,两条略显稀疏的眉毛攒在一起,不知怎么开口。
宋清辞将她的纠结看在眼里,她的心思也很好猜。
既怕自己受罚,也担心王妈一并受罚。
宋清辞也不逼她,就是想听听她最后能说出什么话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风阵阵。
袄子下只穿了一件里衣的宋学柠打了个寒噤,最终下定了决心。
“是我跟彩儿哭诉,钱不够用,然后她就带着我一起找到了王妈。”
彩儿?
哪来的劳什子彩儿。
自己咋不记得。
宋清辞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找不出有关彩儿的记忆。
但听名字,像是宋学柠的丫鬟。
“你想怎么处理?”
“受罚是肯定会受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