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轮带着花瓣尽数汇入宁苏体内。只见数道金光闪过后,宁苏恍然醒过来,她伸手企图抓住逐渐消散的幻境碎片。她声嘶力竭喊着亲人的名字却什么也抓不住。一股热血从心口直冲头顶,她被莫名的力量拉扯着向下从尸堆上跌下,垂眸的一瞬瞥见弟弟浸在血水里的残躯。
她登时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白寂扑进血水里接住了她,两人滚了一身的泥水。她身上金色封印记号还若隐若现。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浑身发颤,她丢了傲气,失去至亲就到了这步田地。她要走的路才走到一半,他不敢想再往后走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这不是她要走的路。这条路不是她选的,是天上的人逼着她走的。她,还有这个世界的万物从来都没有真正选择过自己要走的路。
“宁苏。”
白寂伏在她耳边不停叫着她的名字,浑浊的泪水滴落在她身上。宁苏没有回应他,他感知到妖力在她体内不断冲击着封印,她的呼吸也随着冲击而忽急忽缓。她暂时听不见他的声音,也醒不过来。
光轮散在日光下,尸体血水化作齑粉,风一吹就不见了。除了被压倒的草木和染红的溪水,明媚日光下只听见白寂的声音和鸟鸣。刚才洞口上演的地狱景象仿若从未发生过。
宁向明不见了。如今一根残骨也没剩下。
白寂恍若看见死去众人的魂魄飘荡在空中,光穿过魂体照进他的眼睛。曹文星在跟他招手,宁向明张着嘴似乎在喊着什么,但魂魄没法发出声音,也难以靠近活人。微风将魂魄们吹远,远到在日光下成了数个光点。
“再见。”白寂上下唇碰了碰,用气声说道。
他低头替宁苏遮挡阳光,他的阴影投在她脸上,她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娘子。我们没办法停下来,再难走的路都要走下去。因为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我知道你累了,没关系,我背着你走。你睡一会儿,等你睡醒了,我要走的路也该走完了。如果你知道你爱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一定很失望吧。”
“对不起。”
他低声致歉,把怀里的人紧紧抱了一会儿才松开。他背着宁苏去找干净的溪水,洗净了身上的衣物晾在阳光底下。不出一个时辰,衣服就干得差不多了。这期间他用树叶和枝条给宁苏编了个花环,枝叶垂下来能替她遮挡大部分阳光。
稍作休整,白寂背着她下山向山脚小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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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小镇寂寥无人,走在街上连鸡鸣鸭叫也不曾闻得。
平日热闹非凡的街市空无一人。镇上只剩不能言语的死物,百姓和其余活物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每家宅院大门都敞开,似是人们被什么召唤出家门汇集到青石街上。人群涌过街道,故意留下痕迹指引着他们往神医谷的方向去。
可等白寂赶到神医谷,谷中也同小镇一般寂静。谷中的药材、食物被似是抢砸过打翻在地,各类种植的花草药材或被踩踏得面目全非,或被连根拔起,无一幸免。
勿念和谷中弟子们不知去处。但白寂知道谷外杂乱的脚印会告知他方向,直到他走到法阵的中心。
白寂不敢让宁苏醒来。他找了些安神的草药让宁苏持续陷入沉睡,每日按时给她喂水喂食物,就是不敢让她醒来看见眼前这一切。
他又背着宁苏离开神医谷,不知走了多少天,终于望见了青州的界碑。而指引他的脚印仍然向青州界内延申。
“明神来救我们了!谢仙人恩典,谢仙人恩典呐!”
下山后白寂碰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在泥地里打滚状似癫狂的中年男子。男子一面狂笑一面朝他走来,忽地抓住他往地上拽,白寂躲得快才没带着宁苏摔倒在地。男子没拉到人也不恼怒,好似他只剩下大笑这一种感觉一般,仰面朝天大笑后又高举双手跪地磕头。
男子嘴里来来回回就念着那两句话。磕一个响头就高喊一遍。磕到头破血流也不停下。
白寂自知没有神丹妙药救不了这人,他扫了一眼打算走开,又听见男子嘟囔了“神医谷”几个字。他停下细看,发觉男子很是面熟,上次他和宁苏去神医谷时见过这男子。这人是勿念的弟子。
他把宁苏安置在树下,屡屡回头看,确保没有危险才走近男子。那男子磕得满脸血,他突然身形顿住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般,原本高亢的呼声变成沉闷的呜咽声。
男子踉跄着爬起向白寂扑去。他这一扑使得身上大半的衣物从肩上滑落,瘦削的身体上烙着凤凰花的印记。
“快走!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快走!”
男子没有认出白寂和宁苏,因为他眼中已然血色一片,除了红色,辩不出其他。万物落在眼里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形状。很快男子又推开白寂道:“别靠近我,别碰我!你碰到我也会得病的。都是因为我,师父,师弟们,还有其他乡亲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我是罪人,我最该死啊!”
“杀了我吧,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