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成又道:“很明显,这些人不是来救人,而是来杀人的。和谈、交换人质不过是缓兵之计,如今他们的人质死了,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发兵征讨了。就是高参将......他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宁苏的视线在众人脸上和白寂的尸体上来回移动,她观察着众人的神情,发现没有人发现白寂的尸体有什么异样。仿若在众人眼中躺在血泊中的人就是白寂。但她第一次掀开被子时看到的是刺客之一,模样、身材甚至连衣物都跟白寂全然不同。那个人已经奄奄一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用力握着她的手。
她感到手心有些刺痛,松开一看掌心是两排工整的血字。她认得是白寂的字迹。“仙人相助,已归无碍。”
两排血字很快在她掌心化开,那名刺客在她眼中已然成了白寂的模样,再接着就是众人进来了。
宁苏分析道:“会这样做事的估计只有东方乐康了。我们也不是没遭他算计过。之前白家一直隔岸观火,想必他早就看不惯了。现在白家的人死在我们手里,白家必然视我们如仇敌。等不了几日,白家必会发难于我们。段将军,通知所有人准备整装回营,天一亮就走。”
水云郎说道:“姓唐的,我要带我的小队去救高伯伯。我的人知道对方的营地在哪儿。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把他带回来。”
宁苏已经动身,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备好了马匹,宁苏和水云郎带着一支小队准备出发,其余将士在整装行李。屋外大雪还在下,白茫茫一片,负责领路的士兵突然指向某处说道:“将军,前方有人。”
十几把银剑出鞘戒备。破云剑斩开风雪片刻,众人短暂看到了来人。是高武!他满身落雪,身上裹着麻布,伏在马背上,似是听到这边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马儿同样身披血痕,疲惫地走在雪地上。
“高伯伯!”水云郎大喜过望,立刻扬鞭策马跑去。银枪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划痕。
“等一下!先不要靠近他!”宁苏大喊,只恐有诈。
不过水云郎全然听不进去,飞扑过去,把马上的人背着就往回跑。也顾不得什么马匹银枪,只顾着朝宁苏喊道:“是高伯伯!是他没错!”
众人欣喜不已。宁苏立刻下马,嘱咐道:“快去准备热水,把军医找过来!天一亮,我们就回营!”
高武全身冻得僵硬,身上更是有数不清的鞭打伤痕。军医给他灌来了热酒,泡了热汤,又裹了几层棉被,缓了许久才让他回温。渐渐地能开口说话。水云郎守在床头片刻不离,又问高武要不要再喝些酒。
高武勉强咧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冻得紫红的手掌有气无力地拍拍水云郎,说道:“再喝,就醉了。等好了,再陪你喝。”
不过一些时日没见,那个高大伟岸的身躯一下子成了干瘪瘦小的老头了。鬓边白了一片,恍若老了十几岁。水云郎瘪嘴,猛眨眼把不争气的泪水赶回去,道:“等来日,我们打进巴里坤,把孔伯伯接回来,我们同他一起喝。要喝多少有多少。那些欺负他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我要他们一个一个都去给孔伯伯赔罪。”
高武用力拍了一下水云朗,叹气道:“你这孩子怎么教都是一样呢?你是军人,应该以军队的利益为重,不能意气用事,不要鲁莽行事。咳咳咳......我早告诉过你,你在军中一天,你的命就不是自己的......老孔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高武一边说一边咳,水云郎小心翼翼隔着棉被拍着他后背。宁苏和段天成领着几人抬着火盆进来,高武见状挣扎着要下地行礼,宁苏和水云朗拦住了。高武对于那日被擒还耿耿于怀,又将那日的情形讲了一遍。不过前因后果,宁苏等人早已经清楚了。
信确实是宁苏写的,当时她派几名破云军士兵带领一部分段家军去破云军营寨。不想路上被东方乐康袭击,逼问出路线后又杀害了所有士兵。他的人则扮成段家军,东方乐康趁高武和孔曹华没有防备下手。
再问起高武是如何逃出来的。高武坦言,到了巴里坤后他就被关押在地牢里,每日被严加审问,他不曾透露过一个字。孔曹华被斩首示众,他本也没打算活着出去。后来他被东方乐康押送要去交换人质,一路上忍饿挨冻是小事,他就怕东方乐康背后有什么阴谋,恐其对破云军不利。几次自杀不成,东方乐康命人绑住他手脚,又堵住他的嘴以防他咬舌自尽。每日叫人给他喂些食物和水。
今日晨时他发起高烧,迷迷糊糊间被人灌了汤药才缓过来。醒来吐了一地。夜里下了大雪,看守他的人一个睡死过去,一个骂骂咧咧找了快麻布丢给他,又嫌他身上脏,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于是砍了他身上的绳子。高武拼尽全身力气扑向守卫,捂住其口鼻,手脚并用将其锢住,待其没了动静才松开。
他牵走守卫的马匹,茫茫大雪中也不知方位。人伏在马背上迷迷糊糊,已经没了力气,任凭马儿带着他走。不想竟然如此巧合碰上了宁苏他们。
高武的伤势众人是有目共睹。他的话令人深感悲切,但凡事总是要有所提防。见宁苏和段天成面露难色,似是不忍开口,高武主动开口道:“二位将军不必忧虑。能捡回一条命,我已经非常感激。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我明白二位的担忧,也理解二位的难处。我自请降职为普通士兵,不再参与军务。也请将军将我暂时关押,等战事结束,再为军中效力。”
水云郎没想到这一层,替高武不平道:“姓唐的,高伯伯伤成这样了,你竟然还怀疑他?就算有朝一日我叛变了,高伯伯也不会做任何对不起破云军的事情的。”
高武又拍了一下水云郎,他想呵斥,一开口却猛烈地咳嗽。“咳咳咳......越没规矩了......混账话......”
宁苏解释道:“我们当然知道高参将对破云军忠心耿耿,也相信他说的话。只是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加倍小心。高参将伤势严重,回了伊兰城我会拨人去照顾。先在城中好好养伤,等我们拿下了巴里坤再回来一同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