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还有一个可悲的点是,你不能也不会使用这股妖力。总而言之,你就是一个承载这股妖力的容器而已。你的血液里有妖力,只要你的血液碰到剑,这把破剑就会有反应。你再按我的心法和口诀凝神聚气就可以使用你体内的妖力。不过你要是无法控制住妖力,它就会让你当场爆裂而亡。”
宁苏听着金玉堂的解释,心里恍然。原来不是什么一生下来就有的怪病,原来不是妖怪,原来真的没有什么希望。宁苏蒙在被子里,“这样看来我冒的风险更大。这桩交易还是算了吧。你就当我没说过。”
金玉堂急道:“什么算了?不算不算,我刚刚的话有吓唬你的成分!你肯定不会死啊,你死了谁来帮我解开封印啊。你听我说听我说哈,你那个簪子可以保命的,只要你戴着它就肯定不会死的。”
宁苏将信将疑:“我试过用簪子去打你的人脸,根本没有效果。”
金玉堂:“我虽然不太清楚你那个簪子是怎么回事,但是!但是,你被镜妖拖进镜子里那天是书生用你的簪子救了你的。我不知道它是怎么用的,但我能感知到它上面有一股很强大很纯粹的力量。你可以试试把你的血滴到簪子上,簪子肯定会有反应的。”
宁苏试着用簪子的尖端刺破食指,在簪子上抹了一道血痕。簪子果然如金玉堂所说的那般,通透的玉簪发光了。
宁苏心惊,追问道:“你认识一个叫白寂的人吗?另外你是什么来历,为什么破云剑能封印你?你既然知道心法和口诀,为什么还会被封印?”
金玉堂恼道:“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啊!什么人啊妖啊,不认识不认识,我一个都不认识。我们只是交易关系,你不要越界啊!你别磨磨唧唧的,做交易就爽快点。我帮你杀人,你放我出去。”
最终宁苏与金玉堂订了血契。若金玉堂起了杀心或是违背契约对破云军和百姓下手,金玉堂则会遭到血契反噬,命丧当场。反之宁苏如若违背契约也是一样的下场。血契结成后会在结契之人掌心留下血纹,至死才会散去。
宁苏用指甲刮着掌心中央的血纹,那个纹路深浅随着血液流动而变化。她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妖怪是不是都有在人身上留记号的癖好。这种东西你们妖怪是怎么想出来的?”
金玉堂:“哼,你的认知还真浅薄。妖怪也就是你们人类起的一个称呼而已,在我们眼里,人类才是异类,才是你们所谓的妖怪。妖有先天和后天,有天地孕育而生的,也有嗜血吞骨而从人变成妖的。这个血契就是由一群人想出来的。他们为了求生约定互帮互助,哈哈哈,结果一个个为了活命把什么伦理纲常、品性道德全弃之不顾!”
“一群被丢进地狱的人合谋杀了一个人,然后分食。一直不停反复,直至最后一个人吃掉了所有人。他疯魔了,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慢慢地他发觉自己已不再能称为人了。于是他成了常人口中的妖怪。”
宁苏:“这就是你的来历吧。”
金玉堂:“关你什么事,别乱揣测。现在我教你心法和口诀,看看你能学几成。”
金玉堂所说的心法和口诀与宁苏所学的剑法有相通之处,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慢慢摸到了一些门道。金玉堂虽然嘴巴臭了些,但都讲的都是要点,而她有了剑法的基础,稍加指点后便入门了。她成功把金玉堂从剑里召唤出来,虽然金玉堂很快又被吸回剑内,但按照金玉堂的说法,只要她勤加练习,她可以把这种临时召唤的时间延长到三刻钟左右。这种临时召唤只消耗她一些血液不会造成妖力失控。
练完心法口诀,宁苏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窗外已近黄昏,行人匆匆。她听到街上酒馆的叫卖声想起了她那个嗜酒的师父。
那日她看见破云剑把金玉堂吸进去后才发觉,实际上关于师父和师兄,她一无所知。他们到底是谁,来自哪里,是人是妖,她一无所知。师父已经死了,是她和师兄一起下葬了遗体,即使她想问清楚也无处去问了。师兄回了鹭洲,天高路远,即使她写信也不一定能送得过去,也不一定能收到回信。
不过她想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也好,师父和师兄倾尽全力在救她。这世上爱她的人从未放弃过她,他们一直把她从死亡的悬崖边上拽回来。
其二,没有人,没有妖能救她。师父和白寂不管是人还是妖,他们应该比她更强大,可惜师父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也救不了她。
宁苏挎着破云剑出了浩德酒楼,走过长街,越过人潮去追挑酒的小贩。小贩卖她二两酒,酒香醇厚,口感比不上浩德酒楼的酒,却很像扶风的酒。
“姑娘你是打酒给自己喝?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我这酒又烈,你恐怕受不了这酒劲。”
宁苏向小贩摆手,转身向着城外走去。
她想起十二岁闯竹剑阵时慌了神,越是想往外冲越是被剑阵束缚住手脚。从清晨到黑夜,她一直不得破阵要领,最后又气又恼,干脆扔了剑坐在原地不动。
师父问她:“宁苏,你想干什么?”
她答道:“我想破阵,可是我花了一天时间一点进展都没有。我根本就破不了这个阵。”
师父从阵外扔给她一袋子酒,“你花了一天时间就想着这些?你想的是你师兄花了两天破阵,所以你要比他更快。你想把每把竹剑的方向摸清楚,你想把每一步都计算好了再动手。你想要的是万无一失,你想把这件事做到极致。你想要的太多,可偏偏有舍才有得。你的脑袋太清醒,你盘算着得失企图找到最优解,所以才会次次错失破阵的时机。”
“先喝两口,把脑袋晃一晃。所有的竹剑你把握不住,那离你最近那一把呢?你凭什么不认为它会是破阵的关键呢?”
酒气沾越多,她的眼睛越清明,脚下的路越清晰。她身体没多少力气,步伐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稳,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