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选择了男人,而背叛了自己的家人啊。这样做真的值得吗?要不要我再给你选择一次的机会,你是选你弟弟,还是你身边的男人?”
百里卫林的剑架在“黄立”的脖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黄幼微,并没有注意到“黄立”那不正常的沉默。“黄立”虽然脸色惨败,恐惧在他脸上暴露无疑,但是他咬紧牙关没有说一个字,似乎在努力稳定住心神做出一个决定。
离风把黄幼微拉到身后。他身上虽然血痕累累,但身体挺拔得像根木头。因为这个举动,黄幼微嘴角浅浅笑着,温柔地说了句“真是块木头”,紧紧牵住离风的手,侧身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她生来就是一株野蔷薇,骄傲美艳浑身带刺。幼时根基不稳或许需要旁物支撑,但天长日久她终成树,无需依托。
她回以讽笑,骂道:“不过就是一只会咬人的野狗罢了。贼子丢一块骨头,你就巴巴跪着舔。仗势欺人叫唤了两声,你真当自是人了?”
百里卫林被黄幼微话语激怒,额头上青筋暴起,“你以为你们黄家是什么好东西?一面攀着离家,一面巴巴地贴过来,那嘴脸我看着都恶心。既然你不要你弟弟,那我就替你杀了他,再送你们一起去黄泉相聚。”
待百里卫林准备动手才发现“黄立”不声不响服毒自尽了。他见“黄立”鬓边有异物,伸手扯下一整张人皮才终于惊觉自己已经完完全全落入了圈套中。
“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有股热浪伴着烧焦的气味在暮色里渐起的风里传来。外围的骑兵们突然大叫起来。“着火了!他们放火烧山!”
火顺着两侧山谷茂密的银杏树烧得越来越旺,顺着起伏的山势正向山谷腹地围过来。同时林间有四道人影也向腹地奔来。几道爆破声后,骑兵的包围圈被炸得人仰马翻,尘土飞扬,一片混乱。离雪带着其余十三个埋伏在出口的江湖人士趁着混乱之际替离风等人杀出一条生路来。众人越过巨石向着出口奔去,而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百里军。他们骑着战马,持着长枪,跃过巨石,面目狰狞,像群来自地狱的罗刹。
除了守在入口的离雪四人,活下来的人都受了伤,脚程再快也比不上马跑得快。而比马更快的是蔓延的火势。
离风感觉到握着的手突然松开,他下意识去抓那只抽离的手,却扑了空,接着整个人被一股内力往出口的方向推了数米。黄幼微在喊什么他大都听不清了,只看到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而离雪拖着他拼命地往中沧城方向的出口飞奔。
黄幼微一个人落在了后面,转身面向扑过来的罗刹。她没能挡多久就倒在了厚厚的落叶里。铁蹄踩烂了落地的白果,也踏过她的身体。她听到自己的爱人用此生最大的声音在呼唤她,却无力回应。
“等我。”
因为这两个字,不久前她在木头庄打了他一巴掌。那一巴掌不是因为吵架,是因不舍。因为那个人坚定地说要与她共赴黄泉。那人坚定又自私地对她说,“如果我们死了,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我们只是两个相依的灵魂。我们所有的眷恋只关乎彼此。”
她心里是欣喜的,但他们肩上担着太多东西,太过沉重,使得他们无法相拥。她自小就知道自己该站在何处,该做什么,所以她无法抛弃黄家,任性而为。这一战,无论是离家赢还是百里家胜了,黄家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要能保住她弟弟和无辜的黄家弟子,百般算计也好,丢了性命也好,什么都好。
黄幼微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想扭头看看那个替她弟弟死去的少年,可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长矛银枪,径直贯穿了她的胸腔。那一句“对不起”被一同戳破在夜晚的风里。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白果林另外一端也被炸塌了。离雪带着几人逃了出来,追赶而来的骑兵被困在了山谷中。接连而至的爆炸将山体炸塌,山谷两头被堵住,骑兵只能弃了马匹往高处跑,可山火在夜风里烧得更旺了,卷着火舌侵吞着数千骑兵。霎时间谷中已是另外一幅地狱画面。
“陈怀义,陈怀义!你听得到吗?!说话啊!”
一条胳膊从塌落的巨石缝隙中伸出来又无力垂下。在巨石的撞击下,这条胳膊中骨头碎的彻底,鲜血顺着指尖不停滴落着。任程缘缘再怎么喊,压在巨石下方的陈怀义没有任何回应。脉搏无比微弱。
活下来的几人爬起来一起推着石块。可几人用尽力气也没有挪动石块分毫。直到火舌从巨石缝隙里窜出来,贪婪地吞噬着少年仅剩的一条手臂。
陈怀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倒在了月光如水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