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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围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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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浩没有让那和尚说完便直接扭断了和尚的脖子。一时间场间一片寂静,唯有那声清脆的声响和望月亭劈里啪啦烧着木头的声音。

“我离家的人就是死光了,也不会把中沧城让给乱臣贼子。”

离浩两眼猩红,声音嘶哑,每一字却重千钧。他须发皆白,但目光坚毅,虽已迟暮,却不改英雄本色。平日里呼朋唤友,饮酒作乐是兴致。关键时刻仍然能够挥剑杀敌,不输年少。

相国名为劝降,实则挑衅。这还算不上真正的战争,离家大殿上已经死伤一片。

离花杀死后离月后短暂恢复了神智。他求离风杀了他,可离风下不了手。最终离花带着上百具毒尸进了望月庭里在那一声巨响中沉默死去。烈火烧掉了尸体,烧掉毒液,逐渐吞噬望月庭。细雨飘濛冲刷不了地面已汇成小溪的血迹。离风抱着离月已经彻底凉透的躯体呆呆望着那在雨里越窜越高的火焰。

那个龙纹卷轴被扔进火堆烧成了灰。

白寂站在人群里过分清醒。他眼看着这些人的悲伤,心里悲凉,却无力挽救。而这些人的苦难皆是由他而起。

“师兄!”

一抹湖蓝色的影子映进他的瞳孔,那道身影正着急向他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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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好像在下一场不会停的雨。离家一夜之间沉寂下来,每个人的脸都阴沉得可怕。偌大的离家,金砖飞檐的屋宇间回荡着悲凉的二胡声,还有灵堂上凄哀的哭声。

杨浩然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撑伞快步跨过庭院的木门,远远就瞧见离落一身丧服颓然坐在廊下。细雨随风飘入廊下,她头埋在蜷起的双臂间,肩膀一起一伏。离月的尸体在堂间放了三天,她就在堂前哭了三天。

其他人都在忙,杨浩然受程缘缘所托来给离落上药。平日里指气高昂的大小姐身边总是围着人,或是师兄师姐,或是小厮侍女,而此刻却孤零零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

杨浩然尽力放轻手上的动作,但他也是从小被伺候惯了的,给旁人上药这种事情也没做过几回。偶有几下力道重了些,离月疼得缩回脚却是执拗地偏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满脸泪水的狼狈模样。

那泪水也不知是被药粉刺激疼的,还是心里疼的。

药上完了,杨浩然并不急着走,合起药箱陪着她一块坐在廊下。

离落本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可看他没有打算走的样子,闷闷道:“你怎么不走?”

杨浩然答道:“我没事做。”

大堂里每个人都很忙,他站在那里格格不入所以才被程缘缘叫来这里。不过,没事做他大可回去桃园,他留下来也有个私心。自第一次见面,杨浩然就从心里觉得离落跟他是同一种人,心里藏了很多东西,面上与人亲近,内心却无比疏离。跟相似的人呆在一起会让他感觉很放松,一种可以暂时将所有东西抛在一旁的放松。

杨浩然静静看着檐边散开的雨雾,背对着将手里干净的帕子递给她,视线一直望着前方。

二人就这样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离落擦干泪水,主动转身与杨浩然并肩而坐,杨浩然才把视线移回来。

“分别是平常事,你哭过就算过去了。”少年一身素衣,面庞青涩,平静道出的言语间却透着老成。

离落并不回应他,低头看见手里捧着的两个瓷人,鼻头一酸,泪水又涌了出来,视线顿时一片模糊。“死的是我师兄师姐,你当然不会伤心了。”

离落的话中带着哭腔,一句呵斥却没有几分硬气。

杨浩然垂下眼眸。是啊,刀没有砍在自己心上,自然不会觉得痛。“刚才那句话是我父亲临死前告诉我的。以前我也觉得这话没用,现在想来,世间事也就这样了。”

他望着天,自顾自说出心里话,“我一直觉得我父亲是个高大伟岸的男子汉,家里所有人都要听他的。我喜欢看着父亲站在高处,又威严又骄傲,好像无所不能。我也想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

少年的眸子暗下来,“不过父亲总是很忙,我一年也不过见他两三回,其中一回还是在母亲忌日那天。每到那天,父亲就带着我去祭拜母亲,不让其他人跟着。父亲说那是因为母亲最讨厌人多,所以只带她最想念的人去就好。可我脑海没有一点母亲的样子,说实话,我并不想她。只不过每年我都要撒谎,不然父亲会伤心的。”

“直到父亲病倒,我才发现,父亲好像变小了很多。他已经不再高大,不能再为我遮风挡雨了。于是我开始学着父亲的一言一行,我好想一夜长大,变成像父亲那样的人。可天不随人愿,父亲走了,家里也乱成一团。”

“我有时在想,我已经跑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呢?所谓的‘家’里已经没有我在乎的人了。我已孑然一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不好吗?但是慢慢地我意识到,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守住先辈们拼来的家业,不管什么代价也好,我不能让父亲失望。”

离落听他没头没尾说了一堆他自己的事,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杨浩然回道:“心里憋久了难受,还是说出来舒服。”

离落吸了吸鼻子,问道:“那你干嘛跟我说啊,你要是难受你跟别人说不行吗?”

杨浩然轻轻叹气道:“有些话是没办法跟亲近的人说的。”

离落刚皱起眉头,又听见杨浩然说道:“不过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礼尚往来,只要你心里能舒服些,想说什么都可以。”

自从秋猎她伤了脚,杨浩然便常来看她。有时候也就只是过来说一两句话。刚开始她还不适应,接触多了发现两人很是能聊得来。她隔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师兄师姐虽然来我家学艺,但每到过年,大家就都回家了。每年年夜饭只有大师兄和祖父陪我我。每到那个时候,祖父就会喝得大醉,他一喝醉就会跟我讲我爹娘的事情。他们是在我满一周岁的除夕夜走的,祖父接到边关捷报,张罗了一桌子菜等他们回来。可是谁也没有回来。大师兄的父亲,我的爹娘,他们全都死在了回来的路上。”

“我很在意我没有爹娘这件事。我一边怕别人笑我,一边又怕别人可怜我。大家都宠着我,哄着我。无论我怎么闹,他们都会顺着我。无论我要什么,他们都会依着我。可是他们越捧着我,我就越觉得我靠近不了他们。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我只能闹得更大闹得更凶。可是我又怕,怕一天他们会彻底厌恶我。其实我只是想被平常人一样对待,做了错事就该受罚,说错了话就该被呵斥,这样我才能真正感觉到他们是为我好的,而不是可怜我。只有大师兄会这样对我。”

离落将两个瓷人抱在怀里,这三日来她整日以泪洗面,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可是现在,我连跟他们闹脾气的机会都没有了。花师兄答应过我今年除夕会留下来陪我们看戏,月姐姐说好了要教我梳新的发髻的。他们说话不算话.....只要他们回来,我再也不乱发脾气了,我会听话的......”

少女无声哽咽,努力压抑着悲伤,小小的肩膀不停抖动着。“要是能像小时候那样,睡一觉醒来,所有悲伤的事情都忘了,该多好。”

就像小时候,师兄师姐趁着午睡偷偷跑去后山却不让她这个小尾巴跟着,她委屈地跑到柜子里躲起来,热得满头大汗也不肯出来。她下了极大的决心,决心要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决心要让所有人都为忽视她而感到后悔,决心再也不跟他们好了。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直到黄昏傍晚,所有人翻遍了离家才找到她。

睡眼惺忪的她被祖父抱在怀里,之前的决心和委屈早就销声匿迹。一双小手捧过师兄捉的知了,笑脸盈盈,又觉得师兄师姐是最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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