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喻到沈淮公寓门口的时候,正是傍晚,太阳只在远处漏了一半脸,天边的几缕淡紫色的云和橙色的云纠缠在一起,像一匹刚刚染好的布料。
她虽然已经知道密码,但还是老老实实按了门铃。
沈淮很快就来开了门,也许是看到她红肿的眼眶,他愣了一下。
姜喻不太想让他盯着有些狼狈的自己看,垂着眸也不看他,嗓音还有些沙哑。
“我来拿落下的东西。”
沈淮“嗯”了一声,让开位置让她进门。
姜喻进了屋,发现玩具已经被沈淮收拾好,装进了一个纸盒里。
她走过去翻翻找找,转过头跟他说:“还少一个。”
沈淮皱着眉走过来,往纸盒子里瞥去一眼,他收拾的时候很仔细,应该不会少,但他仍然道:“行,我再找找。”
姜喻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没有要帮他一起找的意思。
沈淮连餐桌和沙发底下都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实在找不到,只能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姜喻。
“你确定少了一个?”
姜喻还有些泛红的眼睛盯着他,目光笃定。
“确定。”
沈淮抿唇看她,“少了什么?”
姜喻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指了指卧室的位置,“小冬至之前钻进你床底下了,应该在那儿。”
沈淮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动作,就站在原地和她对视。
姜喻也不避让,直挺挺地撞进他的目光里。
长久的对视与沉默后,终究是沈淮先扛不住败下阵来,他移开目光,整理了一下措辞才开口。
“你看过箱子里的东西了?”
姜喻点点头,仍然没开口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得到回复后的沈淮又沉默了,他几次想开口,最后却又都闭上了嘴,似乎不知道是该叙旧,还是该解释。
姜喻没跟他继续对峙,转身自顾自去了他卧室,从床底下托出那个箱子,这次沈淮倒是没来拦她,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她的动作。
她把压在底下的毛绒兔子拿出来,然后放进要带走的那堆玩具里。
“现在齐了。”
沈淮垂在身侧的手捏紧,直直地看着被拿走的兔子玩偶。
姜喻抱起箱子,做出要走的样子,“你不喜欢,就还给我。”
几乎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沈淮就伸手搭上她的手腕,语气有些急促。
“喜欢。”
姜喻抬眼看他,他又重复了一遍。
“喜欢,”他看着混在姜喻给小冬至买的一堆漂亮玩具里的灰扑扑的兔子玩偶,眼里藏着些愧疚,“对不起。”
姜喻微微扬起嘴角,把纸盒子又重新放在桌子上。
她知道沈淮回避她,甚至藏起她送的兔子玩偶的原因,她并不因为这个怪他,甚至心疼他。
但她想,真正的喜欢,应该是要赢过自卑,让人生出勇气的。
所以她故意这样激他,结果也如她所料。
姜喻坐回沙发上,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下聊聊吧。”
沈淮抿着唇看一眼还放在纸盒子里的毛绒兔子,忍了又忍,还是先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才坐到姜喻身边。
姜喻默默看着他的动作,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她从包里拿出那封从老宅带走的信,递给沈淮。
“拆开看看吧,这是我当年没有送出去的信。”
沈淮似乎有些惊讶,伸手接过那封信,当着姜喻的面打开。
他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像是在确认,最后一遍,他呢喃着念出最后一句话。
“陪我在下雪的冬至日再过一次生日。”
姜喻在旁边轻声“嗯”了一声,然后道:“现在,这句话有点改动。”
沈淮收起信,表情还有些呆愣。
她接着说:“陪我在冬至日再过很多次生日吧,沈淮。”姜喻眼里含笑,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怎么样,答应吗?”
沈淮应该还没从那封信里缓过来,没回答她,而是有些恍惚地说:“这和我当初收到的不一样。”
姜喻认真解释:“当初你收到的信里应该写了些不好的话,但那些都不是我的意思,”她眼神落在沈淮紧捏着的信上,“这封才是小鱼给阿楠的信。”
沈淮似乎又想起了那封假信的内容,不再和她对视,低下头说:“不是不好的话,是实话,我确实……”
姜喻食指放在他嘴唇上,打断他后,双手捧起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
“不是的,沈淮,”她有些固执地说:“和什么人交朋友,喜欢什么人,相不相配,都只有我才说了算。”
“你要知道,我喜欢你,只喜欢你,别的无论是什么天之骄子还是豪门显贵,我都不喜欢。”
这样肯定又坦率的话,让他之前的逃避和拒绝越发显得懦弱,于是他道了今晚的第二次歉。
“对不起。”
虽然他没说别的话,但是姜喻就是知道他为什么道歉,她又坐近了些,保持着双手捧着他脸的姿势,小脸慢慢凑近,直到和他鼻尖相抵,都能看到他轻颤的睫毛。
“沈淮,如果是因为喜欢而产生的怯懦和自卑,不用愧疚,也不用道歉。”她直起身,跟他隔开了一段距离,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会一次次给你信心,但也答应我,以后因为喜欢我而生的,要是勇气。”
屋里没开灯,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室内昏暗的光线下,沈淮终于不再移开目光,他在满室的栀子花香里,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