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桑桑。
商桑站在一旁,隐约能闻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香,混合着身上的松木香,很淡,但抵不住两人离得近,淡淡的酒味几乎将商桑整个人环绕,她感到有些眩晕。
众人欢宴,礼乐丝竹之音盈耳,她强撑着笑容,语带嗔怪。
“分明是世子迟了不是。”
“桑桑怪我?”
对面的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像是早料到结果一样,李鸠落座。
众人早将两人的对话看在眼中。
王妃却是笑着搂过商桑,责怪道:
“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怎地爽你妹妹的约,得亏是你妹妹不计较,换了个人,非恼你不可。”
王妃有意撮合两人,这一番话,一来从中调解,二来暗示二人关系非常,自是与别人不同。
李鸠站起来,给商桑作辑赔不是。少年的身段漂亮,从小王府里养出来的规矩,连闹着玩似的行礼,都显得端方从容,掩不住的俊逸灵秀。
“好了,咱们不同他计较。好不好”
王妃笑着道。
“这是自然。”
商桑垂眸。
一席宾客举杯,祝郡主生辰快乐。
一侍从前来,说是定北侯跟神威将军送来的生辰贺礼到了。
定北侯虽常年征战,驻守边关,无法回京,每年女儿的生辰礼是要送的。京中人皆知其对这个独女的爱重。
宾客的贺礼一般是让人记了礼单,送到后院库房。这个侍从倒像是个新来的不懂规矩。
一旁侍奉的何嬷嬷连忙上前,接过了侍从手中的礼单,满脸堆笑。一边问候其远道而来,车马奔波辛苦,一边欲亲自领着他离开。
侍从却站住了脚,拿出一个包裹。
“定北侯和将军吩咐属下要亲手交给郡主。”
神威将军与定北侯是旧识,在两人还只是小小的百夫长时便一同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后来大散关一战,并肩击退来犯敌寇,夺回边关七城,一个封侯,一个成了远近闻名的威武将军。
听闻是父亲亲嘱,商桑接过了包裹。
往年贺礼中并未有这一份。
定北侯给女儿私物也不稀奇。只是其中还有将军便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侍从离开,宴中在座多是京中贵女,见此情景,开始私语。
“听闻将军有个儿子,与郡主年纪相仿。”
“我也听说了,不知道是否跟将军一样骁勇善战。”
“你们对边关关注得少自是不知,前些天我兄长与我提起,这小将军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方十五,便敢单骑只身闯敌营,拿下西南流寇领袖首级。”
说话的是丞相府嫡女青沐之,生得明丽,性格大方爽朗。
一时席间传来小小的骚动。称之赞之,夸其为栋梁之材。
王妃这时开了口,打趣道。
“我们商桑这今日般打扮,倒像一块刚出炉香喷喷的桂花糕,只怕京中多少人世家公子念着呢,这样看,倒是我们家这混小子配不上了。”
话毕四下安静,众人停止了谈笑,望向商桑的方向。
只有李鸠漫不经心的斟着酒,似是不以为意。
商桑将一切看在眼里。
上一世,便是如此,那一刻自己的心几乎都要跳了出来,被这天大的喜讯砸的晕头转向。未曾注意到李鸠的表现。
只是几乎相同的情景,自己心境却截然不同,如今将一切尽收眼底,喜欢一个人的反应是雀跃,是欢喜,也可以是慌乱不知所措,但无论如何不会是淡定从容游刃有余。
“桑桑?”
也许是她沉默太久,久到平南王妃开口,将她拉回了现实。
久到连一直没有将注意力放到这边的李鸠都将脸转了过来。
商桑脸上带着她惯有的温和表情,恬淡,柔软,恭顺温柔。
“世子爷,自然是配得上的。”
听到商桑的回答。
王妃道:
“好孩子,既如此,讨你给我们家做媳妇好不好。”
商桑垂下一双琉璃似的眸子,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做足了女子谈及婚嫁时的娇羞姿态:
“全听王妃安排”
听见她的回答,一旁的李鸠微不可察的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将放在唇边的酒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她喜欢他,他知道,她会嫁给他,他也知道。
他不会承认方才商桑沉默几秒时他内心的确有几分紧张
王妃慈爱的笑着。
“好孩子,明日王爷上朝,便叫他向皇上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商桑乃定北侯嫡女,自定北侯夫人离世后,四年来并未有续弦,因此商桑乃其独女,自小便较之其他同龄孩童多得些父母关爱。如珠似宝的宠着。
如今定北侯虽骁勇善战但毕竟年纪也大了,膝下无子,商桑作为其独女,又受宠爱,这么多年拼来的一切不都得留给自己的掌上明珠。可就不是一块香喷喷的糕点,人人盼着咬上一口,是已京中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的婚事。
她前世愚钝,与人相处全凭自己心意,不知有人面上千好万好,其心内却藏着奸,失脚跌了跟头,才懂得擦亮眼。
谁不为一个王侯的庞大家产动心,爱情是梦幻泡影,她已经不会抱有幻想。无论是嫁给李鸠还是嫁给其他京中其他世家对她而言没有区别。而这府里头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辉煌与腌臜,上一世的她早已无比熟悉,嫁入京中其它未知底细的世家不过是才出虎穴,又入狼口,不如留在世子府。
平南王妃与商桑母亲是闺中密友,因此对她多少有些爱屋及乌的感情。
没有人清楚王妃让李鸠娶她其中到底有几分算计,但无法否认,她对商桑这个孩子是真的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宠爱。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她乐得顺水推舟。因此,王妃在世时没有人敢在她眼底下对商桑不利。
前世自己嫁给李鸠的第四年,王妃患病离世,正是那一年,一切都开始无法挽回的走向深渊。
王妃离世,李鸠无法接受这巨大的打击,日日秦楼楚馆中买醉,也就是在那时认识了花魁阑珊。
在商桑父亲定北侯战死其前往北地奔丧时,将阑珊接到了府中。
商桑回到府中,本就因父亲离世悲痛难当,终日郁郁寡欢,得知夫君在外面养了一个花魁三年,父亲尸骨未寒,便将其接回了家中,不免悲从中来,一时气急攻心,卧床不起。
此后的日子里,那阑珊更是诸多挑衅,频生事端。商桑从此病情反复缠绵病榻,一直到离世,没有见到李鸠最后一面。
李鸠纳阑珊进门的理由是无所出。她多傻,咬着牙看着自己所爱之人纳别人为妾,一昧的自欺欺人。
削葱般的玉指蜷起来,用力到指尖几乎要刺穿掌心的皮肉。
她不是圣人,如何能不恨。
这一世,她不仅要守住侯府的基业,还要继承父亲的衣钵。
四年时间,足矣她扭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