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带上办公室的门。陆风行毕竟什么也没和她说过,就算他以为自己有那么一点喜欢她,谁又能保证他喜欢的不是那个十七岁的女孩,一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倩影?况且像罗芃说的那样,如果他连把心意说出口都做不到,怎么能说他喜欢她?钟意不知道,当她开始纠结陆风行的行动的时候,内心的天平早已悄然倾斜。
陆风行坐在电脑后面,滑开高档办公椅,见到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有些讶异。
印着精美烫金logo的黑卡,沿着桌面顺滑的红木纹路,一路溜到男人面前。
修长的手指抵在卡片边缘,硌手的硬度,像她微蹙的柳眉,隐约透着抗拒。
“陆哥,”她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发烫,涌到嘴边的话语刹那倾泻而出,“你是不是……那个……有什么别的意思?我是说,又是带我周末出去通关,又是把你的年卡拿给我……这个卡肯定超级贵吧?”
一直无声地敲着桌面的指尖蓦地一顿,办公桌后的男人缓缓扬起下颌。
陆风行像是才想起来那样,朝她笑了笑,拉开抽屉抽出一沓厚厚的纸质餐券,递向结结巴巴的钟意:“什么别的意思?我差点忘了。这是工作室的员工福利,本月去裕盛里吃自助午餐的凭证。刚把你那个名额报给酒店,每张价值三百块,小心保管。”
餐券。
原来是大家都有的福利,看她刚入职暂时没有餐券,才把自己的贵宾卡借给她,然后一个人跑到楼下小店,草草解决午餐么?
他可是能和家里人签商业对赌协议的人,绝非什么头脑简单的混混,从高中到他们重逢时一直如此敏锐,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又怎么能说不出别的回答?不想说或是不愿说,总之……他没有作出明确的答复,轻而易举地揭过了这个至关紧要的问题。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么?
像她对罗芃说的那样,她本来分明不想谈恋爱,为了那个埋在内心深处的原因。
可当陆风行平静地将餐券推向她的时候,她的心怎么像绑上了千斤重的巨石,无限沉坠下去。
他终究不是她的普罗米修斯。
“多谢陆哥,不过我现在工作比较忙,就先不去啦。”钟意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却将餐券推了回去。
没有半点犹豫。
男人伸出去的手怔在桌上,皱着眉视线扫过她的脸,又说了句:“距离很近,酒店那边可以配送。你有什么想吃的,中午和其他人一起点单就好。”
许诗宜他们每天中午吃的外卖原来是裕盛里酒店配送的,资本家对消费多的顾客,服务态度就是更好。
唇角绽出无声的笑,钟意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那种曾经让她从心底鄙夷的假笑,毕业后应用得有多得心应手,现在就有多苦涩。
仿佛原来是她亲手,杀死了十七岁的自己。
那个一度为陆风行所真心欣赏的人,也是那个满脸骄傲的笑意,在回忆深处光芒耀眼的女孩。
?
钟意从小到大有一个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到处乱逛,以前甚至看到喜欢的就要买下来,问都不问价格。那条最后挂到二手网站上出掉的碎钻海豚吊坠,就是十七岁的陆风行说她只想道德绑架,她从礼堂夺门而出,晚上在家浏览轻奢饰品官网时狠狠花出去的零用钱。现在她工作了知道赚钱不易,账户里都是自己一分一毫省下来的积蓄,走在街上看到橱窗里展示的物品也不会老想着买下来,只是到处乱逛的习惯一直没变,也不知是好是坏。
傍晚五点,她挤在人群里涌出金方大厦,不断回想陆风行坐在电脑后面的眼神,思绪乱得像一团纠缠的麻,也就没往地铁站走,而是不自觉地徜徉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底下。冬天的日落时间很早,这个点的阳光已经渐渐转变成金橙色,洒在发顶暖洋洋的。
斜挎的包包一直往胳膊上溜,她暗骂了一句自己这个溜肩还要背单肩包,侧着脑袋把包往上提,一个没注意,险些撞在面前过路的人身上。
“小心看路!”对方举着热气腾腾的塑料杯惊呼,高大身影迅速转向一旁。
啪的一声巨响,咖啡扑出杯沿,泼到鞋边。
“抱歉抱歉,真的不好意思!”钟意吓了一跳,急忙埋头翻找纸巾。
对方端着还剩半杯的咖啡,不满的目光刚扫过钟意的脸,马上不自然地滞在原地,不确定地开口:“钟……意?”
正取出一沓纸巾的钟意,视线在西装板正的年轻男人身上愣住:“许亦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