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然觉得虞月夜最近有些古怪,虽然娱乐圈里找不到几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但对方就像小说里杀夫证道后一夜白头断情绝爱的女修士,从笨得冒泡变成生人勿进的样子了。
“怎么了?分手了?看透人类了?”
她在拍戏等待的时间里和虞月夜搭话,后者放空假装没听见,再来两次焉然看见虞月夜就主动不说话了。
今天拍摄的部分是沈昼坦诚,齐相宜质问。
虞月夜翻剧本到这段时也庆幸起来,虽然公司是为了捞钱才接下这个角色,但她意外地很能理解齐相宜。
演绎这个角色对她来说不算难事,齐相宜像柔白细腻的瓷器背面其实布满了细密的裂缝,堪堪地支撑着不碎。
“我没办法和你结婚,因为我爱着的是甜甜!我不能背叛她娶你,也不能背叛我的心放弃她!”
越外放的台词越不需要演技,只需要调动所有面部肌肉来展示出决心,狰狞的决心。
虞月夜不经意地袖子拉了一下,那处伤口是刚添的,她知道自己该演绎出伤心,但齐相宜不应该伤心。她叹了很长的一口气,连沈昼都在她的沉默里败下阵来,她微微皱着眉,语气很淡:“我只是觉得失望,我以为在这样的家族里活着的你应该是个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的人。我已经按照他们的需要成为了适合站在你身边的存在,但是你却狡猾地逃了出来追求你的真爱,你享受着家族给你的便利却不愿意为家族做任何事情,原来你是这么自私的人。”
沈昼在这样的指责下变成了被踩住尾巴的猫,他拍着桌子起身大喊:“你根本不懂得爱,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甜甜的人,没有她我宁愿去死!你不会懂,像你这样的人眼里只有金钱和权利!齐相宜,你现在变得好虚伪好恶劣,和我的父亲母亲又有什么区别?或许你们本来就是一路人!恕我不奉陪!”
他走出了咖啡馆,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咖啡渍溅到了桌布上,齐相宜掏出钱包,在桌子上留下一叠纸币——多出来的部分权当清洗费。
在后厨做活的甜甜终于走了出来,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学姐,同时又为沈昼帅气的宣示主权的话语感到脸红心跳,她走到桌边向齐相宜小声道歉:“对不起,可能是我的出现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没有,是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感情。”
齐相宜对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提着包走了出去,甜甜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发出真心的感慨:“如果我像相宜学姐一样完美,那沈昼爱上我也是情有可原的,他怎么会抛下优秀的学姐选择这样平凡普通的我呢?”
“卡!”
长段的台词从焉然嘴里说出来就像真心想法,她是天然的偶像剧女主角,拥有让人信服的能力。拍摄结束后,虞月夜在化妆间碰到了她,焉然的语气惆怅:“真爱是什么呢?”
“嗯?”
在场的只有两人,虞月夜也不愿意猜测她是否存在精神方面的问题,只能尝试回答:“怎么了?不相信你是完美爱情的拥有者吗?”
“是,我不相信。”
焉然不是在讨论甜甜,她把自己从角色的皮套里摘下来,认真地去思考这样的问题——她一直在饰演偶像剧里纯洁无害笨拙善良的女主角,而真爱是出于什么考核指标会落到她身上呢?
她在了解自己的性向后也依然混迹在有男有女的场合里寻求那一点热闹,抽烟喝酒像家常便饭,并不像粉丝想象中那么无害柔软,谈过恋爱不是因为聚少离多分手,而是因为爱像香烟一样,很快燃尽只剩下冰冷的烟灰。
“你谈恋爱了?”
除去文艺刻到骨子里和初高中沉溺于青春爱情疼痛文学的人,虞月夜很难相信还会有人问这种问题,但焉然这样说也不奇怪。
演员会精神过敏,长时间共情着形形色色的人演绎着不同的情感,会失去对自己的认同。
“没有,被别人表白了。”
焉然像女高中生那样摇了摇头,脸很快红起来,但她抽出烟的姿势老练:“虽然也确实暧昧了一段时间,但是被表白总感觉——要么停在这里,要么就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