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补了一句:“我很擅长发疯的。”
宋炙:“……”
宋炙:“我谢谢你提醒我。”
……
半天时间悄然流逝。
浩瀚无垠的宇宙中,一个渺小的机甲悬浮在星尘之间,一动不动。
喻闻捧着脸,透过玻璃,望着辽远的玫瑰星云发呆。
以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来说,这种空虚无聊的等待总是格外漫长。
更何况,由于这个诡异辐射的影响,他刚刚和宋炙话不投机,没聊多久就感到心头无名火起,索性懒得开口。
简直度日如年。
他瞥向左侧主驾驶座上的宋炙,此时仍然在孜孜不倦地阅读着厚厚的维修手册,神情凝重。
其实这已经是他第三遍阅读这本书了。
在他翻到下一页的时候,喻闻开口:“第53页里面防御银河射线的内容有点意思,但是现在我们用不上。”
“你看到我在看什么了?”宋炙惊讶地抬头。
“不,我只是看太多遍,都背下来了。”
喻闻点了点他的书页,“比如下一页讲的应该是少量宇宙辐射对心理健康的影响。”
宋炙把书倒扣在膝盖上,手臂掩住双眼,瘫坐在驾驶座一动不动。
“这就泄气了?”
喻闻打趣他,“就这么等救援其实也挺不错的,难得休养生息一回。”
“没事。”宋炙倔强地扭开头望着窗外。
但喻闻还是从玻璃反光上看见他平静而哀伤的注目。
深邃的银河如死寂静,远处土色的卫星缓缓旋转,和玻璃上宋炙黯然的眼珠合二为一。
那只眼默默然流下泪来。
喻闻呆住了。
他从没想过会在那样一张刀劈斧刻的面容上,看见如此悲哀如此感伤的神情。
至始至终,在他的心目中,宋炙是一个经典到样板的霸道总裁,是一个完美到有点搞笑的木偶戏男主。
他应该对出现的任何难题都波澜不惊,在危急时刻及时拯救所有人,
然后对着银河对着星球高声疾呼“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而不是坐在这里和同样窝囊的自己抱团取暖。
至少……
至少这滴泪水不应当为他而流。
“我真是个废物,没用的家伙。”
他的拳头攥紧了,指甲深陷骨肉淌出血来。
“我没机会救下温听竹,也让你身处险境。”
“他被大火困在温家老宅,尸检结果显示他是被活活烧死的。”
“那时候我没有救下他,而这次我也没有成功让你脱离险境。”
他平静地说,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如果不是喻闻盯着玻璃,光凭声音恐怕根本想象不出,旁边这个男人此时正在面临极度的精神崩溃。
“说什么丧气话,我们目前的确面临危险,但也在等待救援,不是吗?”
喻闻试探道。
“没事,我只是控制不住地会去想你,会不会像他一样,因为我的缘故……”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后面的话语。
是不敢说,还是根本不敢深想?
喻闻不知道。
“我是自愿跟你来的,一切风险是我们二人共同承担,哪怕是死也是一样。”
他耸耸肩。
“而且温听竹死了,也不是你的错,是不是?”
长久的沉默。
“我经常在想,要是我没有出国,要是我始终陪在他身边,是不是他就不会死。”
宋炙终于转过头来凝视喻闻,眼圈微红。
“就像现在这样,要是我没有叫上你参与这次冒险,是不是你也不会遭遇这些?”
“我?”
喻闻愕然,随即轻蔑地笑了。
“你在想什么,以为我会害怕吗?瑟瑟发抖吗?”
他才懒得去看宋炙震惊的表情,转而拾起他膝盖上的厚本说明书,放在眼前静静端详。
“我遇见的险境实在太多,这能算老几?”
宋炙瞪大双眼,石化般看着喻闻轻松的神情。
“而且,如果我是温听竹,要是听见你这么想他,就算死了都要从坟里爬出来在你梦里蹦迪。”
感受到他愈发灼热的视线,喻闻抬头微微一笑。
“温听竹的死亡,只有他本人能对此全权负责。”
“而你,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承担一个生命的重量。”
“你……”
“所以根本无需自责,也不要触景生情。
他死了活人便去怀念,便去做他曾经想做的事情,便去传承他的精神,让所有人都记得他——”
喻闻连珠炮地吐出话语,才意识到许是太空辐射的原因,自己的情绪也有点失控了。
他忽然想出去散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忽然想见见推理部阔别已久的老面孔,忽然想到被卷入申论试卷前,人们的惨叫和鲜血……
想到推理部职员们最熟悉的陌生人——死亡。
“……”
喻闻抹了把脸,摊开手中的书籍,豪迈地撕下扉页,呲啦一声响亮地打破了空气中凝结的死寂。
精装纸张克数很高,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喻闻快速将纸裁成两小张正方形,抽出一张叠成笨拙的纸青蛙。
“跳跳蛙,会不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