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长满倒刺的叶片无端给她一种熟悉之感,似乎琼州白家的草圃里种的也是这些草。
江定安借着蓝行灯微弱的光芒细细看过,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就是琼州白家种植的草药,与丰乐楼用来抑制煎香散的叶子一般无二。
眼前错综复杂的线索似乎隐隐串联在一起,只需找到当年让无数香农叫苦连天的毒香,便可验证她的想法。
江定安陡然想到什么,无暇顾及埋头松土的李掌柜,急忙回到李掌柜栖身的破屋,快步揭开灶台上的铁锅。
望见里面的‘菜肴’,她眸光微凝,这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米饭馒头,而是一团黑乎乎的菜糊糊。
根据色泽,很容易看出这就是从外面采摘的野草。
难不成这数十年来,李掌柜都以此为食?
这片不知名的草药,会不会是李掌柜当年在这一片病人窝里生存下来的关键?如果是,他又是如何得到这草药的?
一时之间,众多疑窦浮上江定安的心头。
她想了想,出门采摘了几株草药。此时,神志不清的李掌柜还在勤勤恳恳地松土,在月光下,他的背影瘦弱得如同一截陈年的枯枝。
江定安向他道别,他却毫无反应,一心只顾着除草松土。
她站定了,定定地望了李掌柜一会儿,随后便告辞离开。
手中捆成一团的草药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和茎叶的涩味,江定安回到东坊的三进院,打算将草药煎煮了试试效果。
只是她身边没有服用煎香饮之人,就是想要试试药效,也不知找谁去试。
江定安一转念,陡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人肥袍瘦骨,不知饮香多少回,用来试药再合适不过了。
她索性在灯下修书一封,附上几个煎药的法子,连同这些草药一并寄过去,让杜筱清在那人身上试试。
等到翌日清晨,江定安发出信件便来到聚兰斋上值,她坐在小间中调配容臭,眉眼低垂,明亮澄澈的黑眸中满是认真。
待调配完之后,又取来账本细看,看着看着,江定安便蹙起了眉头。
她前几日刚回到聚兰斋时,当众查过一次账本,并没有发现端倪。
今日一看,才发现自己昨日制作的容臭今日便少了许多,却没有相应的银子进账。
还有就是这账面上虽然没有写明,但是她前不久才核查过库房,对聚兰斋中的香品数目一清二楚,自然能看出来香坊中少了一些宝篆香印。
这些香品无端端少了,坊中竟没人告知她到底去了何处,银子也不知去向。
江定安深呼一口气,当即唤来香坊中的小厮和女使,轻声问道:“坊中少了一些东西,你们可知道去了何处?”
她的声音和缓平静,目光沉静,依次扫过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站出来解释:“江娘子,这些不见的宝篆香印都送到婥娘子和杜二公子那里去了,东家的郎君和娘子来要,我们怎么敢收他们的银子?”
好似被打开了话匣,众人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从前白家人管事时,那些郎君和娘子要走的香品,全都算在我们头上,要我们分摊银子。他倒好,借花献佛在大东家面前邀功。”
江定安听明缘由,眸色微深,既然是东家的郎君和娘子取走的,没道理叫底下人平摊银子,只是若是她来出这笔钱,经年累月下去,只怕她也顶不住。
只能在月末去杜家述职时,隐晦地和大东家提一声,想必他也不会过于为难。
江定安收拾好心情,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竹骨绢伞,这种伞以竹为骨,以薄而透的绢布张面,伞面遍布细小榫卯,用来悬挂容臭香囊再合适不过。
她一一将做好的香囊的丝络绕在榫卯上面,转眼间绢伞上挂满了香囊,不时与伞面相触,发出布料摩挲的声音。
江定安招呼小厮搬来梯子,将满是香囊的绢伞倒悬在香坊门前,在外头看来,一张张色彩鲜艳的绢伞在风中微微转动,带动上面的香囊哗啦啦地响。
江定安又命人取来水车,在顺水而动的连环木筒中倒入清水,加入晾干的花瓣与香粉,水车运转起来,送出一阵阵清新怡人的香风。
聚兰斋的小厮和女使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上事务,朝这边看来,目光中蕴含着好奇和新奇。
江定安道:“若是有客人来了,能劝动客人买下香品的,都能得到相应的赏银。客人买得越多,赏银也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