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绯红蹙金海棠花曳地裙,头簪累丝镶宝梅枝金步摇,行走间环佩玎珰,尽显雍容华贵,只是腰间一个朴素的香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柳汐禾不敢让目光停留太久,赶紧回了话,“回贵妃娘娘,妾身正是。”
“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既是太傅大人的千金,想必也是个学富五车才女,跟皇后娘娘或许不相上下。有空常来本宫这儿坐坐,也给肚子里的皇儿做做胎教。”
柳汐禾没想到楚贵妃如此大胆,竟然拿皇后娘娘与自己相较,一时语塞。
惠昭仪帮她解了围,“柳美人还年轻,多的是要跟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学的地方,娘娘这一句玩笑话,可要吓坏我们汐禾了。”
楚贵妃但笑不语,柳汐禾借着说话的空隙,退了下去,留下楚贵妃和惠昭仪继续攀谈。
她寻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仍心有余悸,不自觉地观察起楚贵妃来。
楚贵妃脸上始终噙着淡淡笑意,手不自觉地抚摸着小腹,显露出将为人母的温婉气质,一如上次请安时,看起来比冷淡的皇后更容易亲近。只是言语交锋之间,她才领悟到了楚贵妃的厉害之处。
不多时,司礼太监道,“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霎时安静下来,回到自己的位子。帝后结束了拜月仪式,携手而来。
皇后身着明黄色百鸟朝凤纹大袖衫,外披织锦缀珠霞帔,高髻上戴着一顶羽丝嵌宝凤冠,皇上同样身着明黄色袍服,上绣沧海飞龙图。两人同席而坐,不怒自威,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
柳汐禾随各宫嫔妃伏下身子向帝后行礼,帝后再领众人参拜月神,繁琐的仪式过后,家宴正式开始。
陆珩率先道,“前朝事多,朕亦多时未进后宫,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拘束,尽情享受即可。”
话毕,楚贵妃第一个站起来给陆珩敬酒,“官家前朝事多,忙碌之余也要注意身体,妾第这杯酒祝官家圣安。”
楚贵妃干脆利落饮下一杯酒,还未喝第二杯,就被陆珩制止了,“宜岚,你已有身孕,不宜贪多,一杯便罢。玉珠,还不把你家主子的酒给撤下去。”
楚贵妃不由娇声道,“妾身都听官家的。”
紧接着,淑妃也起身祝酒,“贵妃姐姐要以皇嗣为重,第二杯酒便由妾身代贵妃姐姐喝了。祝官家、皇后娘娘千秋,愿我朝风调雨顺,百姓阖家团圆。”
陆珩遥遥举杯,一同饮下。
陆陆续续有嫔妃向皇上皇后敬酒,但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像楚贵妃一样得到皇上明晃晃的偏爱。
这宫中,没有嫔妃不嫉妒楚贵妃。她们嫉妒她盛宠不衰,更嫉妒她身处高位,得到了她们想要的一切,更多未曾被宠幸的嫔妃只能在冷僻的角落里黯然神伤。
只是,她们都恨错了人。
楚贵妃的宠爱是皇上给的,她们不得宠也是皇上给的,这后宫中的一切,全凭皇上一人的心意裁决,就连皇后也无法与之抗衡。最该恨的是自己的命运不由自己掌控,更要恨那个掌握他人命运却视如草芥的人。
酒过三巡,宾客尽欢,又有胡姬带来一曲胡旋舞,把气氛烘托到高潮,陆陆续续便有不少嫔妃站出来展现才艺。柳汐禾也放松了心情,喝了不少酒,不再像来时这么拘谨。
这时,惠昭仪开口道,“听闻柳美人人如其名,曾以一首杨柳枝舞动上京,一点不输胡姬风采,不止今日是否有幸见此一舞呢?”
这是惠昭仪在帮自己。
柳汐禾突然想起今晚的目的,她遥遥看向阶上一抹明黄色的身影,那男子似笑非笑,看得她脸红心跳。
柳汐禾暗下决心,今日势必要把自己最好的舞姿展现出来。只是她没有注意到,此时皇后已不在席中。
柳汐禾向皇上行礼告退,前往西阁更衣。
流烟已在西阁等候了一会儿,见柳汐禾来了,流烟马不停蹄伺候她换上浅草绿的舞衣。柳汐禾又在额间画上一枝嫩柳,妆容清新自然,饱含少女的青涩。
柳汐禾怀揣着羞涩与憧憬回到殿中,只是当她走进殿中才发现,主位上的那抹明黄色消失了。
不仅皇后不在,连皇上也不在。
她的心忽而如一块巨石沉入湖中,却掀不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