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梢被父母严令禁止看“课外书”,“课外书”的范围很大,简单来说,就是一切与学习考试无关的书籍。
作文书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于是,林梢看了数不尽的作文书。
此时,林梢想起来,许多范例作文里都有这么一句话,“妈妈做的饭菜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是我记忆中最怀念的味道。”
她努力思考,想了很久,也不明白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味道。
林梢家里一般是爸爸做饭,如果爸爸不在家,那就变成了妈妈做饭。但无论是爸爸做饭,还是妈妈做饭,结果都差不多,都是同样的难吃。
根据自己的人生体验,林梢认真地在作文里写:老街的牛肉米粉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是我记忆中最怀念的味道。
林梢跟着爷爷出门时,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正好是早晨九点整。
林梢牵着爷爷的手,很方便就能看见爷爷手腕上的表盘,爷爷戴着一块银白色的钢表,碰上去冰冰凉凉。
“爷爷,你的手表坏了。”林梢晃了晃爷爷的手,指着表盘,“分针一直没有动。”
“噢,是吗,”林昭华取下手表看了看,“没有坏,是爷爷忘了给它上发条。”
他拧了拧表盘旁的旋钮,再递给林梢看,“看,修好了。”
米线店开在老街,走五分钟就到了。距离很近,平时却很少有机会吃到。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林梢总喜欢睡懒觉,为了上学不迟到,只能压缩自己吃早饭的时间。
对她来说,能在店里坐下来,慢悠悠地吃一碗牛肉米粉当早餐,是非常幸福的事。
吃完米线,爷爷要回去把店铺门打开,做小生意的,有客没客都要有人守在店面上,一天都不能关门。
爷孙俩分开,林梢一个人走去学校。
从二年级起,林梢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上学放学,甚至连新学期开学报道的第一天,都是她自己小心翼翼攥着一把钱去缴费,自己当自己的家长。
父母都很忙,没有更多的时间放在她身上。
时间还早,街上人很少,临街的商铺陆陆续续开门,林梢一路走来,听见许多卷帘门开合的声音。
宝枢镇是附近几个乡的汇合点,每逢3号、7号赶大集,农民们挑着扁担、背着背篓来做买卖,农副产品几乎铺了半条街。而不赶集的日子里,街道总有些冷清。
林梢很快到了学校,她按照之前得到的通知,敲响教务处办公室的门。
门是虚掩着,从里面拉开,露出好几张陌生的脸,把她吓了一跳。
陌生的不仅仅是他们的长相,更在于他们的衣着、气质,他们从头到脚都是簇新的,神采奕奕,站在这陈旧的办公室里,太格格不入。
好在里面还有一个她认识的人,宝枢镇中心小学的副校长,同时也是班上思想品德课的老师,邹老师。
邹老师朝她招手,“林梢同学,恭喜你呀,拿到了知识竞赛的一等奖。”
林梢一头雾水,第一反应是老师弄错了,她说:“老师,我没有参加知识竞赛啊。”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笑了,邹老师心情很好,耐心道:“那是学校瞒着你们,上上周,老师给你们做的随堂测验,整整八页的试题,你忘了吗?”
林梢当然记得,当时她还纳闷,卷面上怎么全是一些奇怪的问题。
邹老师又是忍不住笑,“本来只打算让高年级的学生参加竞赛,是你们班上的刘老师说,一定要给你这个机会,所以啊,干脆让整个三年级也参加。”
林梢也跟着笑了,她说:“谢谢老师。”
邹老师点点头,有些感慨,“你是我们整个学校里,唯一一个获奖的学生。”
说话间,那几个陌生的人已经布置好了背景,架起摄像机,搬来一把椅子,对邹老师说:“麻烦校长坐这里,咱们拍张合照,同学,你站在校长旁边。”
林梢站过去,几个人在摄像机后面嘀咕一阵,又有一个女老师对林梢招手,“来,先过来一下。”
女老师理了理林梢的头发,“你的头发谁给你扎的呀?妈妈吗?”
“妈妈不在家,是爷爷给我扎的。”林梢瞥见一旁的镜子,她梳着最简单的低马尾,黑色橡皮筋,头顶乱蓬蓬的。
老师们对视一眼,有人递来一把塑料梳子,女老师重新给她梳好头发,又扎了两条辫子。
有个记者提醒道:“诶,再拿条红领巾给她系上。”
咔嚓一声,林梢的眼睛被闪光灯一刺,飞快眨了眨眼睛。
照片拍好,老师们和记者们在一起闲谈,林梢这才翻开自己的获奖证书细看,上面写着:“迎奥运、树新风”中小学生知识竞赛。
“迎奥运?”林梢觉得很奇怪,“奥运会还有那么远,还有两年!”
刚才帮她梳头的女老师看过来,又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不远,两年时间,飞快就溜走了。”